第十三章交心

　　人人都说她不识好歹，却不明了那背后的愁肠百结，唯恐爱而不得的惶然。——摘自《飞魔幻惊蛰号》

　　“出去走走？”安成林转头示意。

　　“嗯。”她也不扭捏。

　　两旁的人行道上，他们慢慢地走着，夜色不知不觉已经黑了下来，笼罩着大地，只有霓虹的光彩缤纷，代替者曾经烛火的辉煌。

　　“你毕业后想做什么？”他忽然出声。

　　“嗯……想做翻译，毕竟我的专业就是这个。你呢？”

　　“我啊——”他望着她，唇角翘起，好似高兴：“可能会进修，也可能去研究所科研，我学的是材料化学嘛，其实，更大的可能是回家继承我爸爸的事业吧。”

　　“你好像很不喜欢继承，诶，你不知道多少人渴望着自己是富二代。”她的语气里有些酸酸的味道。

　　“也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吗，做房地产是我爸爸的梦想，也是他的事业，我顶多是个受益者，其实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我拿我自己去延续别人的梦想，总归不是那么圆满的。”

　　“你想当科学家？”她对他少见的无奈的语气感到稀奇。

　　他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神秘地摇了摇，“悄悄告诉你，我曾经的理想是当一名警察，惩恶扬善，锄强扶弱，伸张正义。”

　　“那为什么不去啊？”

　　他摆摆手，不作多的解释：“正义不是那么好伸张的，而且，我爸爸身体也不好。”

　　她想起齐水有一次无意中说过的话，抿唇一笑，“听说，我跟你妈妈长得很像。”

　　“说神似不为过。”他实话实说。

　　“我好想见见她。”

　　“要不是我了解你还会以为你在要求我赶紧带你去见家长，”他垂眸，音色低沉——

　　“可惜，你没有机会了，她已经去世了。”

　　他决定不在这件事情上停留，提议，“你想去看星星吗？”

　　“现在，还能看得到？”她看向黑幕布似的夜空，没有一点漏出的星光，现在的污染可是一般的严重。

　　“你相信我就是了。”

　　他拉着她，回Tropical地下停车场，驱车直往郊区。

　　下车时，饶是沈月因在上海生活了好几年的人都被惊到了：“你从哪知道这样的好地方的？”

　　空气清新湿润，还带着草木水汽的清香，她忍不住深深多吸了几口。

　　深秋露重，寒气隐伏其中，他看见她冷地有些通红的鼻子。将自己身上的天蓝色西服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她的眼中映着亮白色的路灯光，光影流转，璀璨似星河，她笑着，知道不必拒绝，道：“谢谢。”

　　这里有一个古旧的木台，足够宽大，上面还有着茅草做的蓬定，大概是农人废弃的放农具的地方。他和她坐在木台下面木质的台阶上，望着天上一点一点好似袋子里漏出的星光，清风吹拂，静谧无声。

　　他躺了下来，木阶坡度很低，躺下来正是舒适。

　　她看了下他，也躺了下来。

　　大概是这里的风景让她联想起过去在江南的生活，她的心情格外轻快，语气也显得轻松活力：“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溜出去玩的时候，在乡间的田里，看到好多好多的萤火虫。”

　　“那一定很美，可惜我没有看见过。”

　　“其实不止是你，我后来才发现，我的很多同学，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萤火虫，甚至以为它们已经灭绝了。”她有些遗憾。

　　“你是从小就在福利院吗？”他侧过身来，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白皙的脸上因为激动浮现出红润的色彩。

　　“嗯，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上学之后我就尽量住宿了。”

　　“福利院不好么？”

　　“哪能啊，大家都对我很好，可是福利院本来护工就缺乏，我上下学还是一个食堂采购的爷爷好心接送我，可是我哪能一直麻烦别人啊，他也是有孙子孙女的人。”

　　“这就是你一直拒绝别人帮助的原因？”

　　“我这不是拒绝啦~”她语气轻柔，有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亲昵，“我只是在努力做自己能力能够达到的事情。”

　　他望着她，看着星空的脸上写满了孩子般的天真，卸下了伪装的底色的她，像是展现了最真实的自我，没有人情束缚，被迫的成长。一切遇到的荆棘刺痛的蜕变。

　　他的心好似寒潭承着古岩滴下的水泽，涟漪层层漾开。

　　他的眸子闪动，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柔软，滑腻，带着一点点的凉意。

　　她有片刻的愣怔。

　　却没有拒绝。

　　他刚才想，虽然自己是不愿意放手的，可若是对她而言真的是一种痛苦，他也没有执着下去的打算了，因为，即便他不想去承认，如果没有他，她会不会遇到自己真正倾心的人。如果她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便放手吧。

　　给她一个幸福的机会。

　　何其，幸运，她没有拒绝。

　　他心生出一种受眷顾的感激。

　　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十指相扣。

　　周围一片和谐的寂静，晚风也不忍惊扰，他忽然听到她的哭声，忍不住转过头来，看到她含泪的双眼，朦朦胧胧，他一下子紧张下来：“月因，对不起……”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好吗？”

　　安成林静默了一秒，似是不忍心，点了点头。

　　“从前我看过一个故事，内容已经不大记得了，只是里面的一句话，好像刀一般刻在了脑子里”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人人都说她不识好歹，却不明了那背后的柔肠百结，唯恐爱而不得的惶然。”

　　“你知道吗，安成林，我不喜欢这样，我真的不喜欢这样……”

　　他伸手拢了拢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好似怜惜般抚了抚她的脸，她好似被宠溺，怔怔地看着他。

　　下一秒，却被他搂着腰站了起来。她有一种本能的惊讶：“……安成林。”

　　“嗯。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的原生家庭……或者说你的成长环境导致了你有这样的恐慌。因为不能掌控的忧心，放下了救赎的一段感情，值得吗？”他摩挲着她光洁的脸，定定地望着他。

　　“沈月因，你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不用担心我是因为什么而爱上你的，过程向来千转百回，结果却了然分明。我爱你的人，因此多情到眷顾你的一切。”

　　“我这样的感情，仅仅是因为，在我心里——”

　　星光落下，好似盛开的璀璨。

　　“你值得。”

　　她的泪落下来，闪着光。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纯白的，一如他此刻透彻的温柔的表情，好似要将人融化：“……所以，不要折磨自己，喜欢你，是我情愿。不会变。”

　　她望着他，他深邃的眼睛里光华流转，浓郁的似化不开的墨。

　　“其实，我想做这件事很久了”他的声音里有少见的沙哑，圈住她的腰身捞她近身，在她的耳边落下后半句，温柔好似撩拨：“让我真正强势一回。”

　　他偏头，吻住她因错愕微微张开的嘴角。

　　他舔舐着她红润的唇角，她禁不住推他的身，他却将她抱得更紧，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到了地上，她感到凉意的侵袭，却被他紧紧锁在怀中。她感到他身体的温热，好似燎原的火。

　　她的口腔感到火热的接触，他的气息侵占着她的领域，不留一丝余地，好似攻城略地。她只得撤退，终于，退无可退。火热与微凉交缠，她感到一丝燥热，同时胸腔里的氧气逐渐抽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修长的手抚了抚她微微肿胀的愈发红艳的唇，轻柔抱住因失氧而剧烈喘气的她。

　　他的表情艳丽而动人，烟火般绚烂，他华丽的音质落在她的耳畔，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我或许做得不对，可是……我不打算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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