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文泰夫妇的秘密花园

　　王文泰在夜色中回到了落英州城。

　　其时，孔玥如已经睡下了，王文泰突然回来，让孔玥如很是意外。

　　“夫君，你回来了？”

　　孔玥如睁开眼睛来，便看到王文泰坐在旁边，于是坐起来披上衣服。

　　“嗯。”王文泰应道。

　　孔玥如挨过去，看王文泰面色平静，便问：“怎么这么晚了还回来，可有吃过夜饭？若是没吃，我吩咐下人为你做点宵夜……”

　　“不用了，我不饿。”王文泰说道。

　　“那想是你连日作战，太疲惫了，既然回来了，就早点歇息吧。”

　　孔玥如站起来，要去叫下人打水来，却被王文泰拉住了，“夫人，前方败了。”

　　孔玥如顿了一顿，转过身来，对丈夫温和地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夫君不必太过挂怀。”

　　“许将军阵亡，慧云港也陷落了。”王文泰说，“是我指挥不当，害了许将军，可是，慧云港陷落如此之快，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那鹰城军队竟如此厉害？”孔玥如坐到王文泰身边去。

　　“并非只是鹰城军队，此次前来的，是金国联邦政府军大舰队，由政府军大元帅亲自挂帅，据赵将军送回的军情，金国炮击射程是我军数倍，凭借这门优势，金国击败了许将军后，又在半日内攻下了慧云港。”

　　王文泰叹了口气，“万双林原是看穿了金国的意图，建议大军出击阻截金国舰队，但我未予采纳，原想拖住金国舰队，形成三方对峙的僵持局面，减少互相的伤亡，却不想会因此害了许匡震，丢了慧云港，我辜负了君上对王氏的信任！”

　　“如此说来，我们王家军并无太大伤亡了？”孔玥如问道。

　　“许将军和五万余士兵阵亡了，都是为我而死！”王文泰声音中透出悲凉。

　　孔玥如抚着丈夫，安慰道：“夫君爱兵如子，善待百姓，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但战事之中，向来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夫君不可太过自责。”

　　“玥如，我实在不忍看到更多人，因为我的过失而丧命，但慧云港已落入金国手中，数万将士被俘，我心中仍是放不下，慧云港的数万将士，今后不知会被如何结果……”

　　“夫君，”孔玥如打断丈夫的话，“你太累了，事已至此，明日的事，就交给明日再说，你还是先歇息吧。”

　　王文泰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转头看着妻子期待的目光，又想到自己的五个孩子，落英州数百万百姓、军士，凤山王氏上下数代人，这些期望，这些担子，全在他一人肩上，不由得一声叹息，心中念着，“不知祖父当年是如何一步步走过来的，孙儿自愧不如啊。”

　　下人打来热水，孔玥如伺候着王文泰洗了身，已是深夜，二人便睡下了。一夜无话。

　　次日，天未亮王文泰便起来，穿戴好后，就到王氏祠堂里去，拜了祖宗，说了此番战败之事，直到天明了，方才从祠堂回来。

　　吃晨饭时，五个孩子都到齐了。孩子们对于父亲昨夜突然回来，有的有些好奇，有的觉得奇怪，有的则似乎并不如何在意，有的则在等父亲告知。但王文泰没有说起时，按规矩，吃饭时五个子女也不能询问。因此，早上五兄妹见了父亲，各自向父亲请安后，便像寻常一样，坐下来一起吃晨饭。

　　晨饭也与平常一样。桌上是两盘馒头、两盘包子，几碟小菜，每人面前一碗粥，若是不够，再让下人盛来。饭桌上，一家人静静吃着，王关吉吃得有些漫不经心，王炎九胃口最好，很快便吃下一个馒头一个包子一碗粥，又让人再盛一碗来。王坤平和王千崇胃口一般，都是慢慢的在吃，而王妙华则有些挑食，只是喝粥，吃点小菜，馒头包子几乎不碰。

　　王文泰边吃着，边看着每一个孩子，看他们或风卷残云，或细嚼慢咽的模样，听着他们咀嚼食物的声音，觉得此间的时光，让他感到了久违的轻松惬意，嘴角不觉流露出一丝笑来。王文泰正要去夹菜，却与小女百鹤撞上了眼神，看到百鹤有些狐疑的目光，王文泰连忙收起了不经意露出的笑，故作严肃地咳嗽一声，夹起两棵小菜放回自己碗中。

　　吃过晨饭，见父亲并无吩咐，兄妹五人便各自离席了。王文泰看着子女们一个个离开了，才对妻子说，“玥如，我们去花园走走吧。”

　　孔玥如先是一愣，转而便笑了。丈夫已许久没有与她单独逛过花园了。

　　“好。”妻子笑着答应。

　　夫妻二人没有去府中最大的园林，而是十分默契地去了最小那个——随园。这个小园子，是王文泰将孔玥如娶进王家后，两人将当时府中一小片空置的地，利用了起来，一起锄地，一起撒种子，一起修剪花草，将这一处小空地，养成了他们的“秘密花园”。

　　园子的名字是王文泰取的。随园，随心而安的意思，王文泰当年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时而来此坐坐，理理花草，可暂时躲避一些尘俗纷扰，得一时之宁静心安。

　　夫妇二人静静的来到这个静静的小园子。园子在府中僻静处，少有人来此，王文泰从旁边的墙上，取下一块活动的砖来，从里面拿出钥匙，与妻子相视一笑，然后打开了木门上的锁。

　　推开园子的小木门，蜂蝶鲜花便映入眼帘来。

　　“有些日子没来了，想不到开得这么好！”孔玥如有些惊喜，与丈夫牵着手，走进了已经长出杂草的园子里。

　　园中有两树樱花，是当年孔玥如与王文泰，一人种了一株，如今已落成碗口粗细的两棵，满树皆开得烂漫，是此时园中最引人注目的景致。

　　地上还有许多郁金香、鸢尾、君子兰等，也都正开得热烈，孔玥如看了，好不高兴，走入其间，一会儿指着这朵，一会儿指着那朵，叫王文泰看。夫妻二人便牵着手，逐个的将园子里开的花都看了个遍。

　　“玥如，我们多久没来随园了？”王文泰坐到园中的小亭子里，这小亭子也是当年王文泰亲手造的，虽不太精细，但遮阳躲雨是够了。亭子里还放了个小炉子，茶叶茶壶茶具等一应俱全。亭子旁有一个水缸，缸里的水从园外引进，注入水缸，水缸上又开一小口，可将水缸中的水，缓缓流淌到园中各处。

　　早些年里，王文泰与孔玥如尚且年轻，恰如此时的王关吉与谢无双。那时，二人闲时就躲进这园中，读书，写诗，作画，煮茶，品茗，栽花，锄草，闲话日常，坐看云起，真叫个神仙伴侣。

　　“你若是问我俩，那大概是有近半年了，就是我自己，也有快两月没来了。”孔玥如答道。

　　王文泰看着园中杂草，说：“我还真是瞎忙啊，园里都长杂草了。”

　　“是啊，是啊，你对我也是越发的不关心了。”孔玥如嗔道。

　　“这些日子，让你太操劳了。”王文泰注视着妻子。

　　“操劳什么，我也是瞎忙活，只要你不怪我就好。”许久没有被丈夫这般看着自己，孔玥如倒有些羞了。

　　“我如何舍得怪你！”王文泰抓着妻子的手，轻轻地说。

　　孔玥如听了，也伸手去拉住丈夫的大手。

　　“玥如，我去除草，你来煮茶，我们也做半日的神仙夫妻！”

　　“好！”

　　王文泰便挽起袖子，拿起小锄头，走下园子里去锄草。孔玥如便将舀水来将茶壶茶具等洗了两道，在小炉子里生火烧水，待水烧开后，又将茶具等烫了，又烧一壶煮茶。

　　茶叶渐渐在壶中舒展开，茶水的香气，也渐渐在这片秘密的小园子里，弥漫开来。王文泰一边锄草，一边闻着茶香，时而孔玥如会走下来，用手巾为丈夫擦擦汗，二人便如此，打理花园，煮茶说话，半日里，将那些尘俗纷扰，统统抛到了脑后。

　　不知不觉，日头已过正午，园中杂草已除尽，茶也喝了几道，夫妻二人意兴阑珊，是到了回去的时候了。

　　关好了园子的小木门，仍将钥匙归还于原处，王文泰夫妇二人，沿着原路回了来处，先去看了长子王关吉，嘱咐他此后落英州的政事，还需他继续处理。接着，王文泰又挨个去看了几个孩子，刚看完了小女百鹤，回到书房中，都城的圣旨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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