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江总的雅兴了。”沈世林说完，转身就往外走，看都没再看我一眼。

        我一言不发的跟着江暮云他们出去，回去的车上，气氛沉默，江暮云看了我一眼，突然问，“生气了？”

        我冷笑，“不敢，我哪有生气的资格。”

        江暮云笑了笑，从旁边拿了瓶水拧开盖子递给我，说，“抱歉，我无意针对你。”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冷眼看着他，“无意针对我？”

        我接过水，举起来，冲着他的头浇了下去。

        江暮云身上顿时湿了一大片，他不敢置信的瞪着我，“何青，你疯了！”

        我冷笑起来，“你凭什么？难道就因为我的身份微不足道，你们就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侮辱我？你们把我当什么？一个物件吗？你无意针对我，当然了，你当然无意针对我，因为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一个人！”

        江暮云的眼神沉下来，语气带了一丝警告，“何青！”

        我置若罔闻，只看着他笑，问，“江总，咱俩睡过吗？你怎么知道我没病？我们又没睡过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要不要我现在陪你玩玩，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病？”

        江暮云紧紧皱起眉头，“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我可以跟你道歉……”

        “谁他妈要你的道歉！你去死吧！”我冷冷的看着他，一把将他推开，死命的拍打前面的座位，“停车，我要下车！”

        秦助理被我吓了一跳，连忙踩了刹车，江暮云却拽住了我，看着我说，“你别闹，这里不好打车。”

        “谁他妈跟你闹！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我一点一点的把他的手掰开，拉开车门下了车。

        像江暮云这样的人，自然都是有脾气的，我这样当着他的助理让他没面子，他自然不会停车等我，那车猛然发出一声低啸，飞快的开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路边，冬日午后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我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冷。

        心寒。

        从来都知道我和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我更知道他们是手握钱权的上位者，而我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筹码的普通人，可难道就因为这样，我就该任由他们糟践吗？

        难道就因为我穷，我卑微，我就不配拥有尊严了吗？

        我迎着阳光抬起头，光芒刺眼，我久久的望着，直到眼睛因为受不了这刺激而从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我自嘲的笑了笑，擦掉眼泪，大步朝前面的公交站牌走去。

        是我傻了，跟那些人讲什么尊严。

        他们哪里懂得这些。

        一回到公司，黄芊就把我叫到了办公室，递给我一沓材料。

        “这个，就是江氏定好的代言人，叫周靖子，嫩模出道，三个月前因为一档综艺突然爆红，现在是炙手可热的一线流量，粉丝庞大。”

        我愣了一下，翻开资料，第一页就是那个周靖子的硬照，很是好看。

        我看着黄芊，不太明白她告诉我这些是干什么。

        黄芊避开了我的目光，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因为江总之前的要求……现在组里的同事都不太愿意帮你的忙。”

        我的手微微一顿，“所以，要让我去解决她的档期问题？”

        黄芊说，“我联系了一些朋友，拿到了周靖子经纪人的电话，这件事，我不可能出面，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低着头，没说话。

        我又不傻，连江氏那么大的集团都没有让周靖子把档期挪出来，我区区一个小公司的职员，能有什么能量？

        这摆明了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先前黄芊一口答应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有渠道或者办法，如果早知道她的主意就是让我自己解决的话，我肯定不会答应的那么快的。

        “还有，”黄芊突然开口，“这个周靖子，网传跟……沈总关系匪浅，你可以从这里下手。”

        看着黄芊充满希望的眼神，我扯了扯嘴角，拿着资料转身出去了。

        回到工位，我把资料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最后面附着黄芊写给我的周靖子经纪人的联系方式。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打电话，只是打开浏览器，输入“沈世林周靖子”几个字。

        电脑屏幕上顿时弹出来一大堆八卦新闻，标题都很暧昧。

        “周靖子男友身份疑曝光，霸道总裁长相英俊年过三十”。

        “周靖子坦诚这段感情是初恋：暂时不方便公布男方姓名”。

        “沈氏集团总裁养小三？助理：不方便回应”。

        我一页一页的翻过去，才发现这些新闻并不是空穴来风，沈世林和周靖子同行的照片有很多，还有几张明显是很亲密的状态，不止是因为角度。

        神思不由得有些恍惚，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拨出了沈世林的电话。

        我吓了一跳，连忙想挂断。我现在一想到他中午的时候跟江暮云那样糟践我，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头一样，让我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从那件事里出来，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就功亏一篑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挂断，那头竟然接了起来，沈世林冷淡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有事？”

        我心头猛地揪紧。

        “……没事。”我顿了顿，哑声说，“我拨错了。”

        正想挂电话，就听到沈世林说，“何青，别挑战我。”

        我没说话，只捏紧了手指，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去，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做错了事的是他，可到头来却仿佛是我对不起他一样。

        “到底有什么事？”沈世林的声音有些不耐烦起来。

        我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你……认识周靖子吗？”

        我知道这个时候问他这些是不合时宜的，也知道自己可能不光得不到答案，还会惹怒他，可我就是忍不住。

        那些暧昧不已的新闻，让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我就是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像外界传言的那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介意什么，介意他在养我这个情人的时候，还与其他的女人纠缠不清？

        可我本质上，又与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呢？

        沈世林没说话，话筒里安静的可怕，我握紧了手机，屏息凝神的等待一个答案。

        终于，我听到了沈世林的轻笑，听到他不以为意的声音，“认识。”

        “……挺熟的？”我追问。

        沈世林说，“何青，你没资格问这些。”

        我心头顿时一紧，酸酸涩涩的让我想哭。

        是啊，他说的没错，我没资格问这些，我又不是原配。

        可是……心里到底是难以平静。

        我哑着声音说，“纪云初，她知道吗？”

        沈世林的语气顿时严厉了起来，他冷冷的威胁我，“何青，你给我老实点，要是让我知道你去云初面前胡说八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咬了下嘴唇，心里更加难过起来。

        “所以，纪云初不知道这些。”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完全是凭着一腔孤勇，把心里想说的话就这么说了出来，“沈世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明明是一个单纯，深情，专一的人。

        为什么要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呢？

        此刻的我，不止是心痛自己不是他的唯一，更多的是心疼他，心疼原来的那个他。

        可电话那头，只响起沈世林的冷笑，“你不配说这些话，何青，因为是你把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的话像利剑，刺在我心口，鲜血淋漓，疼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良久，我说，“沈世林，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要学会对自己负责，我……就算我对你真的很过分，你也不该这样堕落。”

        “堕落？”沈世林笑了笑，语气凉薄，“你觉得这是堕落？何青，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我只是觉得，只爱一个人太累，也太辛苦，对一个商人来说，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是愚蠢的行为，这就算有钱的好处，你明白了吗？”

        我死死地咬着嘴唇，很久没说话，好半晌，我才开口，说，“也是，毕竟你有钱，想怎么过不是过啊。”

        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扔到一边，我趴在桌子上，脸深深的埋进臂弯里。

        直到黄芊来到我的面前，敲了敲桌子，问，“给经纪人打电话了吗？”

        我连忙抬起头来，把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流的泪擦掉，摇摇头说，“还没有。”

        黄芊的目光在我电脑的屏幕上微微一顿，脸色缓和了一些，说，“尽快联系。”

        我点点头说，“好的。”

        黄芊离开之后，我坐在座位上发呆，思考用什么方式才能让经纪人松口。

        我一定要找出最好的利益关系，不然一定会吃个闭门羹。

        想了很久，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深吸一口气，我拨了周靖子经纪人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了起来，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喂，您好？”

        “你好，我是沈太太的朋友。”我轻声说，“我想问一下，周小姐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想约她一起吃个饭。”

        虽然隔着电话，我也听出来了经纪人的语气变了，“沈太太？周靖子没有接触过，抱歉，她今晚没有时间。”

        她说完就要挂电话，我连忙说，“你先别挂！”

        顿了顿，我说，“沈太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件事想告诉周小姐，她不方便出面，托我传达而已，这也是为周小姐的名声着想。”

        如我所料的，电话那头的女人沉默了几秒，终于松了口，“可以，不过时间地点我来安排。”

        我当然知道她们这行对隐私的看重，也无所谓，点点头说，“好，定下来发到我这个手机号马上就可以。”

        挂了电话，我长长的舒了口气，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最近的谎言说的太多，以至于这种话现在竟然能张口就来了。

        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又利用了纪云初。虽然我只是借用她的名字把周靖子引出来，可我依旧对自己这种做法觉得不齿。

        可是啊，活着，又有谁是容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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