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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他走进病房,关上门,饶有兴致的看着我,说。“没想到啊,看起来小小巧巧的一个女人,竟然也敢拿着酒瓶子去跟人拼命?还把人给捅成了那样,何青,我发现我小瞧你了。”

        他看着我的目光,还有说话的语气,都不复之前把我当成沈世林小三时候的不屑,反而是带了一丝钦佩,可我却并不觉得开心。

        我说,“如果是你的朋友,你也会像我一样的。”

        冷秋表情惊恐的看了一眼沈世林,被沈世林一瞪又收回了目光,撇了撇嘴说,“我才不跟你一样傻呢!”

        顿了顿,他看着我,砸了砸舌头,“我说,你可真厉害,全身一百三十八道伤痕,每一道都打那么重,还给人家放血,我去的时候,那人差点失血过多死了你知不知道?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竟然被你打到多处内脏出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战斗力这么凶猛的女人呢!”

        “死了吗?”我问。

        冷秋摇摇头,“没死,不过也好不到哪去,常年吸du,再加上你暴力摧残,肺功能好像有点不行了,以后应该离不开医院了。”

        我冷笑,“那是他活该!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他是娜娜的良人!”

        我现在一听吸du这俩字,情绪就有点绷不住。

        冷秋说,“你这女人真暴力。”

        我看了眼浴室,里面的水声还没停,我便问冷秋,“笑气是什么?气奴又是什么?”

        冷秋撇了撇嘴角,语气凉凉的说,“笑气,其实就是一氧化二氮,一种无色,有甜味的气体,十八世纪的时候被发现具有麻醉作用,二十世纪早期,笑气作为一种重要的麻醉剂被用于医疗。并因其止痛和镇定作用,受到牙医、妇产科医生和运动医生的喜爱。后来因为吸食之后会惹人不停的笑发展为一种新型毒品。

        至于笑气的危害嘛,虽比不上其他毒品,但长期或者大剂量的使用,会影响维生素B12的合成,带来贫血,末梢神经以及脊髓的病变,出现手脚麻木等症状,嗯……致死率也挺高的。

        吸食者一开始先是无法正常睡眠,情绪喜怒无常,思维天马行空,然后脚底轻飘飘的逐渐发麻,无力,然后正常的行走都很困难,后脑勺会有一种堵住的感觉,终日昏昏沉沉,甚至感觉自己的内脏都在衰竭,从食欲到各项机能都会衰退。”

        我呆呆的看着他,“包厢里,那些金属瓶子里装的就是笑气吗?”

        “没错。”冷秋点点头。

        顿了顿,他又说,“至于气奴……”

        说了一句他却又沉默了,看了一眼沈世林,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开口。

        “……就是吸食笑气上瘾,又没钱买笑气,出卖身体陪富二代吸气来换取笑气的女孩,他们一般玩的很大。”

        我捂住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冷秋,他口中的话太超出我的认知,可是那些字眼我却每一个都听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我不敢想象江娜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她明明是个那么优秀,那么自律的姑娘,她怎么会让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呢?

        都怪纪晓明。是他害了娜娜。

        我死死的咬住嘴唇,可是心里的气愤却怎么都压不下去,就在这时,浴室的门打开了,江娜穿着睡衣走出来,长发就随意的搭在肩上,还在往下滴水。

        我连忙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江娜越过我,在床上坐下来,她倚着床头,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下巴就放在腿上,双眼垂下去,遮住了她眼中的所有情绪。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向沈世林和冷秋,说,“要不你们先去忙自己的事吧?过段时间再做检查。”

        冷秋却瞥了一眼江娜,用一种十分鄙夷的目光,然后他将随身带来的医药箱打开,抓起一个注射器,撕开外面的包装,又拿了一次性橡皮管和一个小的圆柱形容器,面无表情的走到江娜面前,说,“伸手,抽血。”

        江娜没反应,我连忙走过去,好声好气的说,“冷秋,你别这样,今天麻烦你了,等娜娜情绪稳定一下再检查好不好?”

        冷秋沉着脸,语气讽刺的说,“自己做了那样的事,现在又装什么清高孤傲?真觉得没脸见人,当初吸笑气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呢?自己蠢就要为自己的蠢买单,指着谁哄你呢?”

        他说完,冷冷的看着江娜,“抽血,先查查有没有不干不净的病,那些人身上带病的很多,你……”

        “够了!”我挡在江娜面前,看着冷秋,“你能不能别说了?你把她当什么人?啊?她只是被骗了,才接触这些的!你以为一个好好的女孩子,谁会愿意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冷秋冷着脸,一把将我推开了,我被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被沈世林扶住了。

        我见冷秋抓起江娜的胳膊就要扎注射器,顿时急了,正要过去阻止,却被沈世林拽住了。

        沈世林说,“青青,冷秋只是嘴上不饶人,但他心不坏,而且他说的有道理,万一真有什么……提前检查出来总是好的,这是最主要的。”

        我咬了咬嘴唇,“可是娜娜……”

        却是我多虑了,江娜连一丝挣扎都没有,任由冷秋抓着她的胳膊抽了一小管血,抽完血,冷秋将血液收好,又递给江娜一个小杯子,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也要尿检。”

        江娜面无表情的接过杯子,十分顺从的从床上爬下来,进了洗手间。

        不一会儿,她从洗手间出来,将杯子递给了冷秋,重新回到床上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坐着。

        冷秋收好箱子便离开了病房,沈世林看着我,眼神中有一丝担忧,“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要不要我请个特护?”

        我看了江娜一眼,还是摇了摇头,说,“先不了。我陪着她吧,你先回去吧,还有那些朋友等着。”

        沈世林点点头,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我说,“我知道了。”

        沈世林离开之后,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江娜两个人,我倒了杯水,走到她面前,递给她,“娜娜,你喝口水吧。”

        江娜接过水,喝了一口就放在桌子上了。

        我心里一喜,又从旁边的水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剥了给她吃,她也乖乖张嘴吃了,我说,“娜娜,你觉得难过你就哭吧,我不会说你的。我把纪晓明捅了,差点把他捅死,冷秋说他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我给你报仇了。”

        江娜没说话,我看向她,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我心里顿时慌了,抓着她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娜娜,对不起,我不该提他的。”

        江娜动了动嘴唇,哑着嗓子说,“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那是毒品,纪晓明带我去玩,他的朋友们都吸,他们非要让我吸,说那东西就跟水果啤酒一样,助兴用的,我不吸就是不给他们面子,我怕纪晓明瞧不起我,就试了一下,那时候根本没有感觉,也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我抓住她的手,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江娜摇了摇头,低下头苦笑,说,“一开始只是一瓶一瓶的吸,吸了之后确实会让人开心,飘飘欲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箱笑气才能满足我,我越陷越深,慢慢的,开始一箱一箱的吸,很快,我的钱就全没了。”

        “纪晓明让我给他买房买车,花了我一部分积蓄,又把我引进这个漩涡里,让我为他的毒瘾买单……我也没想到,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怎么生活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

        “纪晓明没钱,他拉我进去本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他付钱,我的钱用完了,他就想把我甩了,我不愿意,他就说……他就说……”

        江娜的语气哽咽起来,脸上滑落大颗大颗的泪滴,“他说他有很多朋友,跟他们一起玩,就可以吸免费的……那时候我的瘾已经很深了,我一听有免费的,也没想那么多,就跟着他去了……”

        “确实有很多免费的笑气可以吸,一箱一箱的,像不要钱一样,那些人都是富二代,我以为真的都是纪晓明的朋友,更何况纪晓明还陪在我身边,我以为自己很安全,可是后来却不省人事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的人都走了,只要我一个人,赤身果体的躺在地板上,房间里乱七八糟的,到处是垃圾和空瓶子,而我的身上,都是……都是……”

        我心里揪紧,抓着她的手,说,“别说了,你别说了。”

        我再也不敢听了。

        可是江娜却摇了摇头,说,“那天我哭了一场,可是第二天晚上,纪晓明给我发短信,让我过去的时候,我还是去了。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完了。”

        我说,“娜娜,我会帮你的,我查过了,这个东西没有真正的毒品那么难戒,只要你有决心,我们可以的!”

        江娜摇摇头,说,“可是我难受,青青,我真的好难受,你不知道瘾上来的时候,抓心挠肺的想吸,一点理智都没有。我试过戒掉它,真的,我试过,可是我做不到,他们一个短信就能让我出卖自己的身体,不顾廉耻变成一条狗,去祈求那一点点的赏赐。”

        “可是你不能一辈子都这样。你把自己保护的这么好,保护了二十多年,难道就因为一个烂人,你就要放弃自己吗?”

        江娜说,“如果我爸知道我的事,肯定会把我逐出家门的。”

        我说,“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你相信我好不好?这次,有我陪着你,我们一起试一试。摆脱掉毒瘾,你可以意气风发的活,重新变成那个自信勇敢的姑娘。”

        江娜看着我,眼神依旧不坚定,我抿了抿嘴唇,没有再多说,我知道她害怕,她从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没有遇到过什么大的挫折,遇到纪晓明,是她最大的劫。

        我说,“我们坚持两个月,就两个月,如果你戒不掉,我就去陪你,娜娜,你就当为了我吧,好不好?”

        我知道我这样说很不好,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看到江娜眼眶又开始变红,好半晌,她点了点头,哭着说,“青青,我答应你。”

        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暂时的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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