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全看见了

　　不买棺材不请人，最后是许欣仪出了主意，让刘氏将她装衣服的那个红木箱子抬出来成为小孩子最后的栖身之处。
　　门后两把生锈的锄头派上了用处，莫氏让齐氏和许欣兰去挖一个坟。
　　“莫姐姐，婢妾没用过这个工具，四小姐也不会。”齐氏抹着眼泪想要拒绝。
　　“我们谁都不会，从今儿个起，不会的都学。”莫氏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依柔，你和欣佳一起，你们四人去安葬小少爷；本宫……我带着欣仪欣月学煮饭。”
　　这样的安排也没人敢有异议。
　　齐氏还想要说什么，许欣兰扯了一下她的衣裳使了个眼色，从门后扛上锄头就走。
　　齐氏看了一眼莫氏房门的方向将眼泪抹了跟着自家女儿出了门。
　　“四小姐，我们要去哪儿挖？”虽然是妾，入东宫之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看过花匠挖土种花，哪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拿锄头啊。
　　“大路那边有个小山坡，地势开阔让小弟弟在那里吧，下辈子投个好人家。”这小孩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可是福气并没有延续。
　　与其投胎在皇室，不如去一个小康之家就来得好些。
　　“四小姐，婢妾挖不来啊，你也不会挖，她们这是……”齐氏想说是故意整她。
　　看向女儿的眼神却没敢说出话来。
　　这个女儿最近几天变化很大，总在一声不吭的做着事，她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
　　小山坡上，张洪福看着扛锄头都累得气喘吁吁的母女俩惊讶了。
　　“你们翻地吗？哪儿是你们佃的地呀？”
　　“洪福哥，我家小弟弟没了，我们不知道要将他葬在哪里？”许欣兰眼睛眨了眨，眼泪就这么不要本钱的往下流。
　　她这才想起，这些地可都是有主的，葬在谁家地里人都不会同意的。
　　“……”张洪福想起昨晚听到的打骂声，那小孩子就没了，真是惨啊。
　　“你们跟我来吧，那边树林里是坟场。”张洪福怪同情她们的，那个男人干什么吃的，让两个女人做这事儿。
　　树林里果然是坟场，许欣兰看着一堆堆的新旧坟毛骨悚然。
　　“这里吧，这儿的地软。”张洪福决定好人做到底，用自己的锄头就帮忙挖了起来。
　　齐氏看看许欣兰，想说什么到底闭了嘴。
　　自家的事儿让别人干，许欣兰有些过意不去也抡起了锄头。
　　这活儿是上辈子少年时代在老家干过的，她不是不熟，实在是体力不支。
　　挖了几锄头就气急，额头的汗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滴。
　　齐氏学着张洪福的样子也抡起了锄头，只是锄头下去地皮都没破。
　　许欣兰握着锄头一边喘气一边想，这一家子谁像种地的人啊？
　　“你们歇着吧，我帮你们挖。”埋一个小孩子不用挖太大，张洪福没将这事儿当成事儿：“对了，有棺材吗，棺材大吗？”
　　乡下小孩子早夭，一般人家都是裹一床草席就埋葬了。
　　这一家子是有钱人，或许会隆重一些。
　　“没有，用的一口装衣服的木箱，有这么长，这么宽。”许欣兰在地上比划着。
　　张洪福略感惊讶，不过他知道该怎么挖了。
　　见他挖得差不多，许欣兰告诉齐氏，回去将人抬来吧。
　　“我的儿啊……”破屋里，刘氏已经给小孩换上了最新的衣裳，抚摸着苍白无血的脸声声泣下。
　　“好了，依柔。”莫氏捏着手绢擦着眼泪：“让孩子安心的去吧，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木箱底垫的是他的衣服，许欣佳哭着将弟弟抱了进去。
　　“我的儿啊……”刘氏扒着箱子不让关上。
　　“依柔，让孩子安心的走吧……”莫氏一个眼神，许欣仪许欣月一左一右的将她拉开。
　　“呯”的一声盖上了盖子，刘氏又晕了过去。
　　“抬走吧。”莫氏挥了挥手：“等会儿她醒来又该哭闹了。”
　　“不让爷看最后一眼吗？”齐氏小声问道。
　　“依柔都难过成这样了，爷见了还得了，抬走抬走。”挥挥手，又是齐氏许欣兰的事。
　　许欣佳流着泪跟随。
　　莫氏让许欣仪也跟着一起去。
　　新来那家人四个女人抬着一口上好的木箱子往树林那边去了。
　　张来福飞快的跑回去告诉娘亲。
　　“关你什么事儿？”张杨氏一巴掌拍在了他脑门上：“让你挖的野菜呢？没挖出来今天不准吃饭。”
　　“噢，知道了。”沮丧的背上小背篼拿了把锄头往小山坡走。
　　路过树林的时候忍不住好奇，悄悄的靠近去看看。
　　娘呀，他看到了大哥帮那家人将木箱子抬进土坑里，然后填土，慢慢的垒起一个小坟包。
　　大哥和那家人熟悉？
　　张来福人小鬼大，想着二哥的话，说不定他可以找个大嫂回家。
　　悄悄的躲在旁边看个热闹。
　　莫氏让自己母女俩干这活，幸好她抓了一个壮丁。
　　看看自己的手，才挖几锄都打起了血泡。
　　从挖到埋，都是张洪福一手操办了。
　　“谢谢公子。”许欣佳红着眼睛深深的给张洪福鞠了一躬。
　　“不用谢不用谢。”吓得张洪福倒退几步，他连忙看向许欣兰，他可是看在这姑娘的份上才帮的忙啊。
　　“洪福哥，谢谢你！”许欣兰的谢没那么多讲究，但眼里全是感激。
　　“没事没事，我先走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喊一声就好。”张洪福飞快的离开这些女人。
　　干活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活儿一干完就发现自己是多余的。
　　那个女人和三个姑娘都长得真好看，只是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
　　跑出树林心都还跳得“扑通扑通”的。
　　“哈，大哥。”躲在暗处的张来福跳了出来：“大哥，我全都看见了，我要告诉娘。”
　　“臭小子。”揪着他衣领：“你看见了啥？”
　　“大哥帮隔壁邻居的忙。”张来福突然好奇的问：“大哥，她们埋的啥？”
　　“小孩。”张洪福叹息一声：“昨天你看到的那个小孩没了。对了，你别告诉娘，别瞎嚷嚷。”
　　“啊？”张来福吓了一大跳：“她们家？”
　　“你就当啥都不知道，走吧，干活去啦。”张洪福心里却在想，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家啊。
　　许家，刘氏醒来没见了孩子又哭起来了。
　　“哭能将小弟弟哭回来吗？”许欣兰听得脑门儿疼。
　　齐氏和许欣仪许欣佳齐唰唰的看着她。
　　她说错了吗？
　　“四妹妹，那个小哥是怎么回事儿？”许欣仪盯着她：“我们家虽然没落了，但家规还在，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人勾勾搭搭像什么话？”
　　她怎么就勾勾搭搭了？
　　“我们全都看见了。”许欣佳也点头：“四妹妹，你还小，可不能做出侮没许家名声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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