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云折回到警局的时候非常快速地换上衣服，若无其事地端着茶杯走回到工位上。她打算上次工作里还没归档的零星碎片整理好，刚进门，就和开门的汪哥打了个照面。

        汪哥神色焦急：“正找你，来得正好。你看手机了没？沿江路盛华大厦有人跳楼，现在有人正在短视频平台上开直播，还有人在贴吧发帖子。已经派人过去了，江局打电话过来说先把网络控制一下，具体操作我不用细说吧？”

        云折表示明白：“好的汪哥。”

        汪哥帽子别在手臂间，叮嘱着她：“云啊，你手速快反应快，把这事快点解决啊。今天早上接了个报警，网络诈骗的，我跟楚哥过去一趟。”

        云折目送他离开：“放心汪哥。”

        汪哥咚咚咚下了楼，云折拉开椅子，重新坐在位置上。她一搜词条，果不其然就出现了相关链接。虽然贴吧近些年用户已经骤减，但不少热吧还是常年有大量水军，云折作为贴吧曾经用户中的一员，对于吧务间的规则已经轻车熟路。

        她锁定了范围，找到吧务联系方式，获得相应权限后将相关词条禁掉，又联系了短视频平台管理人员，对于相关直播进行封禁。

        办公区域常年见不到几个人，一旦出警，不定组队。

        云折还接了个电话，她没细看电话号码，直接接通：“喂，这里是市公安局网警支队，请问有什么事情？”

        “云警官。”

        云折听了出来，她诧异两秒：“师兄，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宋临川站在窗边，手指穿过绿叶：“想问问你中午和晚上是想在家吃饭，还是在外面吃饭。”

        从背影看上去，像是十八岁纯情少年正在跟热恋期女友煲电话粥的典型站姿。

        云折两手不离键盘：“中午我不回来，我在单位吃。晚上我也不是很确定，如果能按时下班我打电话给你，不能按时下班我也会打电话给你，在哪里吃你决定就行。”

        她那边太过安静，以至于键盘声听得一清二楚。

        宋临川能够察觉她讲话语音拖得稍微有点长，像是由于醉心于另外一件事情，而只能分出一点精力来应付这边。

        宋律师察觉到了点危机，他紧张但不显声色地问：“你在上班吗？”

        云折懵了一下：“啊？对。”

        “我不在上班我在干什么？”她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解释着，“那就先挂了，我现在有点急，可以吗？”

        宋临川噎了一下，云折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新婚燕尔，有的人无情地把宋某美得冒泡的粉色气泡戳破了，一点儿都没剩。

        宋律师飘到一旁正在吃着马卡龙的陈奕旁边，目光落在陈奕的手上。陈奕只觉得有影子笼罩在他身前，再然后就是宋临川一张古板的脸。

        陈奕咧嘴，他纳闷：“不是吧？我吃个东西怎么跟当着你面出轨一样，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我，很吓人诶。”

        宋临川开口：“你又不是我老婆。”

        陈奕咦了一声，敏锐的直觉让他察觉到宋临川指定在闷骚，闷着什么坏葫芦不知道，骚什么倒是明明朗朗的。

        “你有情况了？”

        宋临川抬手，左手无名指上规规矩矩套着一枚戒指，在室内泛着细碎但始终闪耀的光芒。

        陈奕吓了一跳：“你什么情况啊？你该不是真是被上次那个富婆包养了吧？”

        宋临川皱着眉看他：“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结婚了。”

        陈奕最后一口马卡龙塞在嘴里，还没咽下去，差点对着宋临川正面就是一口喷出来。他呛了两声，好不容易找回自己，他声音颤抖着拔高了八个度：“宋临川，不是，你他妈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你结婚了？你老婆谁？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我怎么不知道？你老婆漂亮吗？是不是我认识的？是你客户？还是你同学？”

        陈奕神色错乱，反观宋临川，嘴角始终噙着笑。

        “今天早上领的证，你关心我老婆干什么？我和我老婆结婚，让你知道有什么用？”

        陈奕咬牙：“你简直尖酸刻薄！”

        “枉我还在担心你什么时候结婚，想着给你包个大红包，你就这样对我。”陈奕气鼓鼓地抱着手。

        宋临川长手一搭，坐姿散漫：“红包可以给，给我老婆就行，不用给我，她开心就行。”

        陈奕见他神色认真，不见有假。陈奕多少有点信了，一看宋临川那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求偶成功得瑟气息，嘴上忍不住开损：“不是，你能不能收孔雀开屏的姿态？你真结婚了？”

        他是真的不敢相信，这货单了那么多年，最近天天跟他呆在一起，哪有时间找对象？

        还一找对象就直接结婚了……这换谁，谁敢信啊！

        陈奕：“你骗我你是我儿子。”

        宋临川抽了张纸巾给他：“把手和脸擦擦，食物残渣别掉下来。”

        陈奕嘴角一翘，放心道：“我就知道，乖儿子，长这么大了还顽皮，老是想着骗我，还好我机智。还会关心我，宋神又离人间烟火近了一点。”

        他余光里多出一截大红色的余影，他神色古怪，接了过来，就听到宋临川的声音在耳边回旋。

        “我只是怕你把我的结婚证弄脏了，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我都会让你戴着手套看。”

        陈奕：“……”

        “捏妈，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操，你他妈来真的啊？宋临川，不是，这不是，这不是小师妹吗？！”

        陈奕双手端着宋临川的结婚证，看着上面的照片神色变幻。

        他看看宋临川，又低头看着照片，红底白衣，新人依偎，笑容灿烂。

        “你解释解释。”

        宋临川从他手里拿回结婚证，重新合上。

        “解释什么？”

        “你和小师妹是怎么回事？”

        宋临川眼角飞扬：“如你所见，合法夫妻。”

        陈奕哀嚎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响起：“大家的小师妹，怎么变成你一个人的老婆了！！！”

        “你居然想占为己有！！！”陈奕狠狠落泪了，小师妹能力强说话好听，一笑起来两眼弯弯，还会甜甜地喊师兄。

        给小师妹投喂点东西，小师妹笑得灿烂，声音清脆：“谢谢师兄。”

        他们的小师妹！就这样！被宋临川这个坏蛋拐走了！

        陈奕宛若老父亲抹着眼泪：“我要发到群里去控诉你的罪行，让大家来谴责你。”

        陈奕作为小师妹的爸爸粉，落下了真诚的眼泪。

        他刚打开群组，宋临川就按住了陈奕的手。

        宋临川：“陈奕。”

        “等一下。”

        陈奕听他语气严肃，人也忍不住心里犯怵：“怎么？”

        宋临川捏了捏眉心：“是我半路截胡跟云折闪婚的，我目前还不确定她是否想将这段关系公之于众。”

        “所以？”陈奕疑问。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所以忍不住跟你分享。我想还是给她一点时间，等她愿意公开的时候，再正式跟大家说这件事。”

        陈奕觉得人有点恍惚。

        这是什么剧情？

        陈奕睁大了双眼：“你？”

        “你，你什么时候对小师妹有这种危险想法的？”

        宋临川倒也没有不好意思承认，他坦言：“很早，在她还不是小师妹的时候，我就喜欢她了。”

        “所以不论用什么方法，和她结婚的，一定是我。”

        他信誓旦旦，却真的做到了。

        陈奕被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宋临川平日不算寡言，但也不至于多言，最主要是，这人平时一本正经的。鲜少参与八卦和谈资，关于他的情感状态，本人既没有表过态，也没有任何八卦。

        现在他大大剌剌讲出他对云折觊觎已久，虽然作为男人，陈奕表示理解，他要是喜欢，他也会想法设法拽在手里。

        只是听宋临川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他现在从震惊转换到八卦，不过短短两秒。陈奕一脸坏笑，眼中八卦精光四射，真准备搭上宋临川的肩膀，从他嘴里再撬出点东西来。

        宋临川把他手一把拍下。

        “红包你先准备着，把给我的那份塞在给云折的里面。”

        陈奕嘴角一抽：“你真敢。”

        宋临川冲他微笑：“作为第一个知道我们结婚喜讯的人，你应该感到莫大的荣誉。”

        宋临川指着大门：“你出去。”

        这头忙得两眼发昏的云警官好不容易吃上两口饭，又被叫去出警。

        还是云折开的车，她和蒋姐一组，两个人往朝阳街108号朝阳便利店走去，门口已经三三两两围了好些人。

        云折打开执法记录仪，蒋姐走在前面。

        “您好，请问是谁报的警？”

        “是她，在里面。”

        “老板，警察来了！”

        拨开层层人群，蒋姐和云折终于挤进便利店，门前围观的人不在少数，不少过路的甚至都停下来垫着脚尖往里凑。你一句我一句，蒋姐已经快听不清现场是怎么回事了，她拍了拍云折的肩膀：“小云，你先把围观的群众散开一点，人太多了，听不清。”

        云折挥舞双臂，驱散人流：“大家都散一散，没什么好看的。”

        “散一散啊大家，该买东西的买东西，该上班的上班。”

        “谢谢大家的配合。”她从里走到外，年轻的围观群众自发散开，旁边店铺的老板本来也想过来看，碍于自己店面没人照看，只能伸长脖子，一个个站在店门前支着脑袋看。

        云折来回喊了两圈，好说歹说，围观的人群终于是走得差不多了，人群一走，被堵着的店门就敞亮起来。

        蒋姐作为主控，云折就站在旁边，以便能够完整记录当时场景。

        做好笔录，蒋姐对着中年妇女安慰道：“大姐别急，有消息了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放心。”

        妇女哭丧着一张脸：“警察同志，麻烦你们了，这钱希望你们尽快帮我找回来，我还等着这一笔钱周转，你说都怪我，要不是我笨，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眼见妇女又要落泪，蒋姐眼疾手快抽了一张纸递过去：“人都会有不小心的时候，现在骗子一年比一年手段高明，每天跟来来往往的人打交道，你们更应该小心，没事的时候多看一点宣讲防诈骗的视频。”

        “遇到可疑现象，也可以及时报警，多一份心，总归是好的。”蒋姐拍了拍大姐的肩膀。

        大姐神色凄楚，却还是打起精神来：“谢谢警察同志，你说的对，谢谢你们，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越快越好。”

        云折和蒋姐走出门外，阳光灿烂，绿化树翠绿着正在风中摇摆。

        云折一步三回头，看着那个坐在烟柜台前的女人，心有不忍。

        蒋姐看到：“不忍心啊？”

        云折点了点头：“那么大一笔钱，说没就没了。”

        蒋姐叹了口气：“也没办法，这么大一笔钱，怎么说转就转了。十万，不说多大，至少人流量高的店面少说也是一个季度的净利润，他们这种便利店，销售金额又不高，这么一笔钱转出去，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补回来。”

        云折也叹气：“现在这诈骗手段越来越高明了，都开始搞视频假冒身份进行诈骗，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骗。”

        蒋姐拍她肩膀：“小小年纪，怎么唉声叹气的。”

        蒋姐笑着，她年过四十，眼睛已经冒出鱼尾纹，眼睛却始终发亮，好似一双鹰眼，时刻关注着网络动态方向。

        “所以就要靠小云警官，在宣传诈骗上多下一点功夫。”

        云折愣了两秒，她打开车门，系好安全带。

        蒋姐的声音重新飘进来：“最近局里面要拍摄一期宣讲诈骗的短视频，局长物色了好几个年轻的人选，其中有一个就是你，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云折：“啊？录视频？”

        蒋姐笑着：“对啊，别的市区不是都在做吗？近些年这个短视频不是超级火，上面说我们市也要抓紧这一块的宣传，做好媒体方面的公关，好让全市人民提高对防诈骗的警惕心。”

        云折打着方向盘：“这一边不是归宣传那边管吗？怎么会找到我们网警这边。”

        蒋姐恨铁不成钢地诶呀了一声。

        “你这孩子，十万个为什么啊？”

        “组织就丢了一句话，问你愿意不愿意，你不愿意，那我们网警今年就没有宣传人选了，到时候局长怪罪起来，你自己去跟他解释。”

        云折着急：“别啊姐，我没说我不答应，我就是问问。”

        “问问还不行吗？”

        蒋姐伸手拨了个电话，嘟嘟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行，答应了就好。”

        蒋姐看到电话接通，靠在耳边：“喂，王局，您上次说的那个防诈骗宣讲视频录制的人选，我们这边派云折。”

        “诶对对，就是上次您说的那个小丫头，好，好，好的，行，那您忙。”

        蒋姐挂了电话，瞥见云折耳朵都快竖成天线。“竖那么高，听到什么了？”

        云折瘪嘴：“听到组织有命令，不得不从。”

        “还委屈上你了，你给我好好开车，我还不想待会儿交警大队也来了，你等着回局里丢脸。”

        云折眼观八方：“放心吧姐，我开车很稳的，再说了我这车速也不快。”

        车辆转入岔路口，往市局方向走。

        云折想了想，还是没沉住气：“蒋姐，这是上面给的指标，每个支队都得拉人出来充人头吗？我是不是只用去当背景板就行了？”

        蒋姐乐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但是年轻人挺多的，这不是想着给年轻人多点机会，走进大众，拉近警民之间的距离。”

        云折套不出来话，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很想问，拍这个宣传片是工作时间拍还是休息时间拍，拍这个是不是能有额外加班费啊，这好端端的跑去宣传部，怎么也算是加班吧？

        云折没敢问，蒋姐不愧是蒋姐。

        这一天也就算过去了，云折按时下了班，她到点打了个电话给宋临川：“师兄，我下班了，你直接回家就行，大门钥匙是黑柄那一把。”

        “你已经在楼下了？”

        “我马上来，我很快，两分钟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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