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宋临川一个人吃饭吃得索然无味，他将厨房和餐桌打扫干净。云折不在，他便有机会了解家里的布局。

        果真如同云折所言，两间卧室，主卧室冷清，床单被套都没有铺好。另外一间则是云折的房间，进门先看到的是她淡绿打底印着纯白小花的被子。宋临川想了一下，好像云折偏爱淡绿色的东西，睡衣也是，被套也是。

        靠窗是一排长桌，墙面上依旧是错落有致的格子，粗略扫了一眼，都是些瓶瓶罐罐。桌面上放有透明收纳盒，里面是一些细管，看样子像是口红之类的东西。

        她收纳得很是整齐，即便是不同的瓶瓶罐罐，也能在这里得到很好的归纳。另外靠墙则是衣柜，宋临川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令他惊奇地是，云折的房间带了个小阳台。

        他打开门，走到阳台上，有张长椅，周围全是木架子，爬满了各式绿藤。爬山虎顺着头顶的木架爬满，借着阳台的灯，还能看见火红满树的灯笼花开得热烈。

        人坐在长椅上，头顶便只剩一片绿意盎然。

        这片绿搭载在她的窗前，一看就是常年有人精心打理的样子。长椅是藤椅，还可以轻轻摇晃。晚间风吹来，城市的街景都开始变得模糊。

        他在晃晃悠悠之中，难免悠远地想着，云折小时候，放了学一个人背着大大的书包，穿过盛夏闷热聒噪的街道，带着一身热气卷着蝉鸣回到屋里。听着妈妈在厨房里炒菜砰砰作响的声音，坐在大大的窗前，写着枯燥无聊的作业。

        倦怠的午后，她歪着脑袋，摸着爬进来的嫩叶，手指上传来细微的冰凉。

        看着盛大灿烂的光芒，又垂下头继续提笔写作业。

        宋临川想想画面，很难不想小时候的云折肯定很可爱。

        他走进屋内，转眼先看到了一个架子，上面陈列着照片框，按照时间年限，最下面一排不断往上，最上面一排都快和宋临川一样高。

        全是云折和她妈妈的合照。

        照片上的云折妈妈和记忆里没有什么区别，是一个极其古典漂亮的女人，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温柔的笑容。云折长得像妈妈，但是比起妈妈，少了几分古典，多了几分灵动。

        云折站在妈妈旁边，始终笑得眉飞色舞，充满着孩子朝气，又带着对世界探索的好奇，最终回到妈妈的身边，聆听着幸福温暖的真谛。

        从小到大，除了脱落稚气，云折的面容并没有过多的改变。

        宋临川忽而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学生时代看到云折的第一眼。时值高三，高三为了追求安静，向来是占据顶楼两层。教学楼建筑形状奇特，两栋紧靠，中间以高耸的冕桂树木隔断。

        炎热的夏季，是所有学生时代里最沉闷的记忆。他坐在窗边，写着万年不变的真题，楼下吵闹无比，高一学生总是永远充满活力。

        一层接着一层的噪声不断往上涌，宋临川最终放下笔，脑袋放空地看着窗外。

        他看到三楼走廊上站着两个人，穿着淡紫色长裙的女人稍高，身边是穿着白色短袖校服的女同学。两个人手里都拿了一些书本，走进教室里，又出来站在走廊上，面对面说着话。

        他只看了一会儿，忽而想起是高一新生进校。

        高三生提前半个月进入学校开始第二轮复习，只为打赢高考最后战役。

        他一眼就记住了那个侧脸好看得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少女，在浓墨渲染的碧绿接天中，只有她明净白皙。

        后来他常常能看到这个女同学，走在校园小道上，走在食堂里，走在与体育课擦边的紧张时间里。她始终笑得异常甜美，带着最纯真和最澄澈的少年气。

        云折回到局里，局里灯火通明。刑警队的刚开车出去，警报一拉。云折往上走去，林师傅坐在她位置前，等到熟悉的脚步声。

        他转过来，看向云折：“云折，来，晚上又有新的报警，也是通过网络链接进行诈骗的。这是个钓鱼网站，但是随着深入的过程发现具有反侦察的能力，你尝试着用虚拟账户进去，看看能不能逃脱系统识别。”

        云折拉开椅子坐在电脑前：“这个账户需要绑定身份信息并且伪造银行卡号具有一定的金额吗？”

        “还是只需要一个账户就行。”

        林警官：“你先尝试账户登录就行，避免被追踪ip查到是警局。注意伪装。”

        云折点头：“明白。”

        她尝试了一下，网站进去并不难，只是这个网站有点问题，云折见得不是很多，但多少知道点。

        “师傅，这个网站肯定有问题，我们能够看到的只是初级网站，想必刚刚你们也已经看到了。剩下的需要更高身份权限才能够点击，等我今天晚上研究研究，看看这个等级怎么升上去。”

        林师傅拍拍她：“这块就交给你了。”

        云折笑了下，说着没事。

        她细致看了一下网页板块，基本上都是赌博。目前网站还没有给她相应的提示，云折撑起头来问林警官：“师傅，这两次报警应该都是通过网络赌博进行的诈骗吧？”

        林警官撑在桌前：“你有看法？”

        云折耸肩：“暂时没有，不过目前看来还是常规手段。只要注册登录后，电话号码基本上都绑定着个人信息，如果三大运营商中有相应的人员，对电话身份进行核实查证，也不是什么难事。”

        林警官略一思忖：“你还记得三个月前出现的词条吗？”

        云折想了一下：“您是说有人举报移动内部人员泄露用户信息的事情？”

        林警官点头：“当时还以为是危言耸听，移动公司很快就采取手段压了下去，现在也基本上找不到相关词条。都没有经过我们的手，这件事就撤下去了。”

        云折眨眼：“您怀疑……？”

        林师傅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皮笑肉不笑地：“我没说。”

        云折睨他一眼，故意说：“怪不得说您是老狐狸，想从话里找您茬的机会都没有。”

        林警官冲她挑眉一笑，扶着因为过劳而开始发福的身躯，眉目间闪烁着作为警官的信仰之光。他笑着：“学着点，别像个横冲直撞小喇叭，遇到事就开始先叭叭。做警察的，最主要的是讲证据。”

        林警官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再怎么加班，这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完，晚上不睡，白天起不来。

        他大手一挥：“云折，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明天再来看，不急于这一时。”

        云折才吃了半碗饭，她也没倔，工作嘛，随时做，随时有。

        云折把东西存好，跟林警官打着招呼：“那我走了啊师傅，您也早点回去。”

        林警官朝她挥手：“快去，有没有钱啊，师傅请你吃夜宵。”

        云折已经飘下楼：“我回家吃饭了，我家里有人等我。”

        林警官也没多说，看着云折蹦蹦跳跳下了楼。云折从见习开始在他手下，孩子是个好孩子，肯吃苦，爱学习。他们不得不承认，在计算机这一块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以前的技术存在着诸多限制，云折的到来让局里处境好了很多。

        除了日常培训外，她私底下还肯专研，带动着科室的技术又加强了不少。

        网警的明天，是要交给这些年轻血液来重塑的。

        林警官知道她家的事，当时她考进来的时候，局长就打过招呼。是根好苗子，得好好带。

        就是太年轻，总爱嬉皮笑脸的，一下班整个局都知道她回家了，蹦蹦跳跳的。

        林警官摇摇头，也打算回家。

        云折在楼下的时候其实还是犹豫了会儿，她回到家都十点四十了，饭肯定是有的，但是要热一下，有点麻烦，门口还有家专门夜里卖粉的店，云折想了想，还是爬上楼。

        毕竟家里有人，人在家里做了吃的，还在外面吃宵夜，怎么看都像是出门拈花捻草。

        云折打开家门，瞬间就弹射出一团影子。云折关上门，定睛一看，是一只黑白条纹相见的猫。

        猫？

        她和出现在家里的这只猫四目相对。

        云折蹲在门边，一点点朝着这只猫靠近，它脑袋长得圆润，身上也肉乎乎的，蹲下来看着就是一团肉球。只有两只大眼睛在家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云折看，云折伸出手，摊开掌心，小心翼翼地朝着它接近。

        “咪，咪咪。”

        全世界猫语通用打招呼句式。

        那只圆头圆脑的猫歪着脑袋看了她好大一会儿，这才三步并作两步的蹿到她面前来，它先是一嘴扎进云折手里，蹭了两下。

        云折一看这就是有戏，她接着咪了两声，这肥猫开始朝她靠近，围着裤腿打转，长尾巴一翘，绕着云折裤腿就是一个扭曲的s型。

        云折换好鞋，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宋临川听到动静，出现在拐角处。

        他穿着睡衣，头发半湿半干，额前的碎发因着水珠重力，不断下沉，显得他异常乖巧的同时，像是大学城里最常偶遇的青涩学生。

        一看就是刚洗好澡。

        云折抱着猫，有些没话找话：“你养的吗？”

        宋临川见那只肥猫下巴搭在云折臂弯里，有些叛逆地冲着宋临川呲这着一边牙，眼睛一转，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样。

        宋临川点头：“我养的。”

        “放在另外一边没人照看它，本来是想当面跟你说这件事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带它过来之前给你发了消息，本来是想给你打电话征求意见的，但怕耽误你的工作。没有获得你的首肯就先把它带过来了，抱歉。”

        宋临川也有点尴尬，他面上泛着淡淡红晕，也不知道洗澡热的，还是不好意思冒出来的。

        云折诶了一声：“你发消息给我了？”

        “完了，我是说怎么今天都没收到微信消息，我上周把消息提醒关闭了。我没看到，不用跟我说抱歉的师兄，这里也是你的家，你有权支配这里的一切。”

        云折抱着猫走到沙发上，这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喜欢粘着她一样。

        云折笑得很是开怀：“并且我很开心，因为我很早以前就想养猫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后来有时间，不太有空，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手指轻柔地摸着肥猫的圆脑袋，头顶那交错的黑白条纹很快就被抚平。

        宋临川放下心来，他还牵挂着云折晚饭没吃几口的事情：“想吃什么？”

        云折卸下力气来，往沙发上一靠，有气无力地：“师兄，能麻烦你帮我热点饭吗？就今天晚上的就行，我都还没吃几口。”

        宋临川说着好，转身走向厨房。

        云折看着厨房灯亮，很快传来有人做饭的声音。

        她看不到宋临川的身影，但是不妨碍云折现在的好心情。

        还得是结婚好啊，以前回家都是吃残羹冷炙，哪有人还会给她热饭啊。

        宋临川重新给她热好饭，眼见云折要抱着猫来到桌子前，宋临川怕她待会儿不好吃饭：“把它放在沙发上就行。”

        云折抱着猫刚走两步，闻言低头看着猫，又抬头看着宋临川，她咬着下唇，有些可怜巴巴地问：“不可以抱着它吃饭吗？”

        宋临川在她眼神里败下阵来，他别开眼：“可以，只是怕你不好吃饭。”

        云折的脸跟三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很快就欢欢喜喜出现在饭桌前，宋临川不吃饭，也拉开椅子坐在她旁边。

        云折一只手环着猫，一只手拿着筷子。

        饭桌上因为有这只猫，云折显得格外活泼些。

        “师兄，这是什么猫？”

        宋临川看着云折的食指在猫头条纹深处轻轻抚摸，那猫被人摸得开心，现在连眼神都不愿意分给宋临川一眼。

        “是虎斑，你看它脑袋顶，那一团花纹，就是虎斑的由来。”

        云折看去，果然隐隐约约能瞅出个形状。

        她接着问：“那它叫什么名字？”

        “北斗。”

        “是北斗七星的那个北斗吗？”

        宋临川伸手，给她捻下下巴上的饭粒，温柔道：“嗯，对。”

        云折现在没空察觉这份充满着生活恬静的宠溺，她满脑子都是怀里的猫，云折最喜欢这些毛绒绒的东西，肥嘟嘟，糯叽叽，一看贴贴亲亲就很快乐。

        云折目光始终落在猫身上：“那我要是想跟它贴贴可以吗？它会生气吗？”

        宋临川解释着：“你不要跟它正面贴就好，它会觉得你在示威。其余的你拿它当枕头都没事，它要是不开心就会自己走掉的。”

        云折终于舍得把目光留给宋临川。

        她眼睛铮亮：“真的可以吗？”

        光亮映在宋临川心上，有些发烫，还有些吃味。

        他还比不上一只猫。

        “当然。”

        云折于是吃饭速度更快，她扒完一碗饭，赏脸吃了小半碗菜，最后连哄带骗地拍着宋临川马屁：“谢谢师兄，辛苦师兄，师兄做饭真好吃，师兄晚上真好，做饭给我吃，师兄就是全天下最好的！”

        宋临川看她满脸开心，心思都不在这里，忍不住想揪着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把上面那些话好好说一遍。

        想了想，还是叹了一口气。

        放着俩孩子在一起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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