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慎言

可是这东西若是不拿的话，就要烧心。

        杜文潜自然晓得分寸，命小风收了，郑重的谢过，退了出去。

        一离开庞府，小风就抱怨开了。

        “哎呀，大人，庞次辅这回可算是盯上了，这怎么办？”

        杜文潜看看身后，倒没有什么跟踪的尾巴：“前面绕个圈，我在棋楼里约了人。”

        小风一听陌生的地名，顿时一脸惊讶。

        杜文潜拍了他一记，让他赶紧着赶车，不要蒙在那里。

        庞次辅等到他出去了，高声唤出一早就躲在静室里的庞彦青。

        瞪着虎目敲他：“看到没有，学着点。”

        庞彦青颇为不认同的皱眉：“学什么，有什么可学的，纵他本事再大，还不是爹爹你手下一条听话的狗，让他往东就不敢往西，让他往西就不敢往东。”

        庞次辅怒声嘱他：“年轻气盛，自傲自大是为官之大忌，你万万不可犯此错。”

        “父亲，你不用再对他夸夸其谈了，我看他也就那样，你以为他那么热心替咱们对付李府尹是因为什么？我早就命人查清楚了，还不是为了他家那新娶的娇妻，我看他畏妻如虎的名声倒没有冤枉他。”

        早先就听说杜文潜对自家的妻子言听计从，如今这回也正是因为他夫人遇到危险，他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命人收拾起那些人来，否则他们哪有这么好的机会，端掉章亲王的人。

        “也罢，虽说用人之大智慧便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是，若能抓住那所用之人的缺点，那自然是最好的。”

        而杜文潜的缺点已经很明显了，有妇人之仁，还有过度畏妻了，但凡以后他们想要拿捏他，就只需要捏住他夫人便能随便命令他。

        杜文潜本是真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却没想到，他在此事最真实的反应倒让庞次辅将之前对他生出的诸多猜疑都给消融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棋楼里，清风飘摇，寒意凉凉，七皇子看着面前准时赴约的杜文潜面露笑意。

        面前男子生得好容貌，眉清目秀，剑眉似长月，朗目似星辰，一眨一眨间，凝眉点点亮。

        又有他一身气质出尘看得人心都舒缓了几分。

        他忍不住出声夸赞：“陌上人如玉，君子当如是……”

        杜文潜面相生得好看，早已经听惯了别人的夸赞，此时也不推辞，撩袍坐下，谦虚一笑：“下官来晚了，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七皇子毫不在意的挥手：“杜大人值得本皇子等待，况且，相信尊夫人也不希望看到一个醉鬼独自回家。”

        杜文潜被七皇子略微带着俏皮的话弄得心头一暖，抬眼正儿巴经的打量着面前同样跪坐案前的七皇子。

        他面庞如玉，容颜俊朗，脸上五官深刻，如刀削斧刻，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却生得很是好看，如雨后冷湖，清澈透亮，闪出一抹异常温暖的光芒。

        他整个人丝毫没有皇室子弟那些不自的傲气，而是自然而然的矜贵。

        “殿下气质如竹，侠义心肠，令下官佩服。”杜文潜难得真诚的夸人。

        为官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性在自己的身上放上保护色，为自己戴上看人的眼镜，让自己想看到什么，就看到什么，而那些不能让人看到的，便是看到了，也一律装作看不到。

        可此时，他却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只能说面前的七皇子实在是一个再赤诚不过的人了。

        “下官方才从庞大人府中过来。”杜文潜主动开口。

        七皇子低头品茗，面上没有表情，可心里却着实惊了一跳：“杜大人没有必要与我解释，杜大人的赤诚之心，我亦铭感在心。”

        意思是你不用解释你与庞次辅之间的事情，我相信，就算你再怎么样与他站在一起，但是你为国为民，为大梁皇朝的心是不会改变的。

        这话对杜文潜是十分有激励作用的。

        他在站到庞次辅身边开始，几乎是所有认识他，却又自命不凡，自认清廉无匹的官员都自动的远离了他。

        好像一旦他与庞次辅为政，他便也就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奸臣。

        可有谁知道，其实，站在庞次辅身边从来都不是他的本意。

        而面前的他却懂。

        他一身月白长袍，织锦绣如意云纹，衣带轻解，一脸闲淡舒适。

        他们之间的氛围十分和谐，没有一点点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这让他情不自禁的放松紧绷的神经。

        “如今局势，也非杜大人所能控制，为今之计，还是寻思自何方可。”七皇子语带谅解。

        他并没有觉得杜文潜为了自保而选择党派有什么问题。

        反正现在朝廷除了他父皇那一派的保皇党，其他的他大皇兄一派，三皇兄一派，还有这庞次辅一派，如今还有好几个皇子，也不知道他是想要支持哪一个皇子。

        “三足鼎立之势，并非眼下最好的局面，朝廷是大梁的朝廷，文武百官理应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为大梁之兴盛而奋斗，却不是如今这等局势，各自为政，互相戕害。”杜文潜喝了口茶水闷声闷气的道。

        明明他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却让七皇子莫名生出了无比的震撼之感。

        他字正腔圆，一字一顿，说出的便是他内心里一直都存在着的想法。

        他有些激动，脸颊泛出了红晕看着他。

        “这当真是杜大人的真实想法吗？”

        他有些不敢相信，他以为现在这朝廷，因为他父皇最近这些时日身体不适而造成懒政，只怕大家的心都散了。

        “绝无虚言。”杜文潜认得铿锵有力，说着还站起身来，长袍一撩，突然大声道：

        “鸿鹄之大志，需要青天以得其中，若被浮云遮望眼，鸿鹄安得之声哉？”

        七皇子双手因为他话语中的鼓舞剧烈的抖动，他有一瞬间的恍眼，面前这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状元，他根本就不是那些人眼中一直认识的仅仅只是庞次辅养着的一条狗，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行事法则，甚至，他还有难言的抱负。

        “杜大人这是许我凌云之志吗？”

        “那要看殿下是否有振翅高飞之决心？”杜文潜看他小小年纪，悟性却是极好的，那张玉白的面庞上此时已经明显激动得酡红一片。

        他不仅听懂了，而且动心了。

        七皇子有这般心思，身旁的内侍小文子吓得连忙咳嗽：“咳咳……殿下……慎言，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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