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风起于青萍之末

顾雅泠在门口接着了自家女儿，便带着人一同往厅堂走去。白悯之走在母亲身边，心想着穆家今日怎突然专门前来做客，而还未走至厅堂，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白闻简和穆临择交谈的声音，时不时还夹杂着男人爽朗的笑声。

        往前又走几步，看到对坐而谈的两人，是了，那位坐在父亲对面的便是穆伯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倒是一直豪迈不羁的样子，若是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他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客，哪能想到这位是天下第一首富呢？白悯之心中想着，继续随着母亲走进厅堂，看到穆临择身边坐着的一位蓝衣少年，衣着清雅却不失华贵，猜测这位大概就是穆小公子了。

        “弟妹来了啊，这——我们悯之吧，都这么大了，真是越发漂亮了啊。”穆临择一转眼就看到了白家母女，立马就打上了招呼。

        “悯之才从书院回来，若有失礼，还请见谅。”顾雅泠浅笑着说道。

        “哈哈哈不会不会，原就是我们今日来的匆忙，只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才好啊。”

        “穆伯伯好！”白悯之甜甜地对着眼前的人打了招呼，不就是礼貌吗，谁不会啊。

        “好好好，咱们悯之还是这么乖巧，哎，我真是要羡慕死你们夫妇了。哦对了，倒是忘了，褚怀，见过你婶婶和之姐姐。”

        “婶婶好，之姐姐好。”少年闻言抬起了头，面色冷淡地对着顾雅泠和白悯之说道。

        白悯之一下子就愣住了，刚才听到褚怀二字就感觉有点熟悉，如今看到眼前那张在书院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脸，真是无巧不成书啊？白悯之忍不住在内心感叹道。

        “穆家弟弟好。”白悯之扯了扯嘴角，回过神来，淡笑道。而穆褚怀也在刚才抬眸时认出来眼前的人，心中诧异片刻，但面上并不露出分毫变化。

        “小公子竟是比我们之儿要小吗？”白闻简捧起茶杯，轻抿了口，笑着问道。

        “是啊，褚怀今年九岁，下个月初就过生辰了。倒是你们可要带着悯之一块来啊。这孩子性子内向，不爱说话，在书院里也没什么朋友，之儿如今也在书院念书，不妨两人当个朋友，相互也有个照料。”穆临择依旧笑着，却看不清眼中的神色。民间俗语相传：富可敌国江东穆。这位穆家主君表面豪迈不羁，实则最擅长摆弄人心，面子功夫做得也是实打实的好。

        白悯之端庄坐在母亲边上，温柔笑着，并不搭话。三位长辈继续聊着几句闲事，暮色也渐渐落下。

        “朋友？白穆两家向来是不好不坏的关系，早就听民间传闻穆家野心不小，不愿只在十大家族中排个老三的位置，眼下倒不清楚这位穆临择穆主君是如何想的。”白悯之心中细细思量着，看着父母和穆临择谈笑风生的样子，默默松了口气，只希望一切都像表面这般平静才好……

        与之同时，这个世上的另一处，暗苦狱中，

        “江韫廷的学生？”一个带着铜面具的男子冷冷开口。

        “是，主子，不过……是白家人……”不远处一个身着黑衣，蒙着面的男子有些犹豫地开口。

        “一个月？”那位“主子”淡淡将眼神瞥过去，声音依旧冷得让人如坠冰窟。

        “主子……越大人那边怕是不会同意……”黑衣男子感觉头上已经沁出了冷汗，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呵，什么时候孤做事也要看他越筌的眼色了。”铜面具下的眼神带着怨毒，看得让人心惊。

        “属下知错。”黑衣男子蓦地跪地，不敢抬头。

        “哼，你放心，孤还没有蠢到在此时就与白家撕破脸，用不着你杀了那孩子，你只要让那白家女出点意外便是，孤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是做不到，你就替那白家女去死吧。”男子背过身去，看着手上的书信，将其越攥越紧，随后冷笑一声，将手中书信如同废纸丢在一边，“噔嗒噔嗒”踏着如铁蹄般的脚步声离去了。

        跪在地上的人，看着不远处被折皱的书信，只觉得心中不住打颤，待到那脚步声远去，自己实在是听不着了，才缓缓抬起头，这么多年，他身为暗苦狱正左使，什么肮脏不堪的事没见过，可刚刚那位主子——比鬼神还要可怖！他攥紧手，深吸了口气，起身走上前捡起了地上的书信，眸色一沉，将书信放在袖中，接着转身离去，消失在了黑暗里。

        宽敞的房间中，只有北墙上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夜色降临，本就昏暗的室内，更是看不到一点光明，不远处，夹带着哭喊哀嚎的声音，此间——恍如地狱。

        白府府内，几位长辈聊着聊着便到了该用晚饭时，白闻简早就命人备好了宴席，邀请穆家叔侄二人简单用了晚饭，双方又浅浅交谈了会儿，便拜了别，打道回府了。

        门口，待穆家的马车走远，白悯之看见父亲的脸上多了忧愁的神色，刚想开口询问几句，便见那抹神色一瞬间消散了，白闻简挂着淡淡的笑意，抱起白悯之，牵着顾雅泠转身回走。

        白悯之知道自己没有看错父亲暗藏的神色，但自己现在不过幼学之年，就算天资再怎么聪慧，这样的事情也不是自己现在该多问、又能参与的了的。

        一道残月挂在空中，寒风阵阵，虽是正月里，可年已过，街道上只留下了先前热闹的痕迹，夜幕已深，残月的光辉也被浓云掩盖，暗得让人看不清眼前。

        ——多年前，民间曾流传过一段俗曲：兄弟本为同根生，金砖玉瓦起贪念，哀默兮，哀默兮，早知那家儿将破，何不丢了瓦，弃了砖，哭奈何，哭奈何，纵有家财万贯，却失阖家欢乐，错、错、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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