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父女相见

藏书楼内，一女子随意地坐在一角，无暇顾及绝世容颜上落着的些许灰尘和散落的青丝，手底下不停地翻着典籍，旁边已经撂了一堆，搁平时她是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周围如此地杂乱，但此刻已经顾不得了。

        “我不信，就没有可以保住他的办法”。门外的九婴叉着腰一脸郁闷地站在门外。

        实在等得不耐烦，干脆推门而入，只见九歌坐在一堆书间仔细翻看，周围散乱不堪，若不稍稍整理怕是都没有下脚的地方。他只能低下身慢慢地替她拾起一个又一个书本，待他拾起身后一本残卷时，身子微僵，但还是迅速收好，随意夹进书本，然后放入书架。

        “九头怪，你什么时候来的？”待他的声响到她身旁后九歌才后知后觉发现。“刚来”,九婴目光略微闪躲地应道，“还有，这小姑娘你怎么没大没小的，什么九头怪，别瞎叫！”

        “什么事？”九歌直接忽视了他的控诉问道，“没什么，听说你除了上朝外每天都在殿内，大家不放心，所以我来看看你。”

        “哎……”九歌抬头活动了下脖子，闭眼长舒口气道“你先不管这了，那些人都什么情况了？”

        “他们？”九婴没了好好放书的样子，摔摔打打地将书扔至架子里。随后找了个蒲团随地一坐。“互相残杀，各自的羽翼都被各自的政敌收拾得差不多了，只是瞿如一派难搞些。”

        九歌闻言放下书，略略停顿，只淡淡地道“嗯，他是难搞，我记得他有部分跟班被换到监察司了，你去添把火，但这个锅不能你背。”

        “好”九婴张了张口，像是有什么想要说，但还是闭了嘴。他慢慢起身拍拍腿向门口走去，小瑾，你可别怪我。

        九歌在九婴出门后，直直地往地上一躺，缓缓攥紧一旁的手，青丝如瀑散落在地上，狼狈不已。

        人界

        苏爸苏妈正在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时不时地调着台，在新闻频道和娱乐频道之间跳转着。“老苏，儿子有多久没消息了？”苏妈一脸落寞地问道，“去国外练习就这么久么？什么公司这么严格，连电话都不能打”说罢擦了一下眼角。

        “好了，孩子都大了，恋家可不是好事，这不才走了一个多月么，我听说有些练习生在国外待好几年呢，你就别瞎操心了，再说，他去也可以照顾九歌。”苏爸轻轻地拍着妻子的背安慰道，“好几年？那好几年都见不到他们，咱俩在这还有什么意思。”一听苏爸的说法苏妈立马不乐意了，更加难过。“行了行了，他那脾气你还不清楚吗？咱们就别……”

        “叮咚……”二老正伤感着，门铃突然被人按响，苏爸拍了拍她示意后走向大门。当打开大门时，只见一名容颜姣好，衣着单薄的女子，一时间，苏爸仿佛见了一位多年未见的孩子一般，嘴唇微张，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这正是去国外治病数年的九歌。“爸”女子哽咽着唤道。

        “好，好……”苏爸回过神，抓住她的胳膊赶紧拉进门，对着里面激动地喊道“采瑛，九歌回来了，九歌回来了。”里面立马传来一阵急促地小跑，苏母到门口，抓住九歌不放，摸了摸九歌的头，抓着她的手不放，流着眼泪道“好孩子，你吓死我们了。”言毕又抱住九歌痛哭。“你看你，孩子回来说明病愈了，是好事，哭什么。”“是是是……”

        九歌伸出纤纤玉指默默地为苏母擦去眼泪，又任由她抱着自己，他什么都为自己解释过了，连理由都找的如此冠冕堂皇。

        吱呀一声，门没有任何征兆地打开了，阿杰迷迷瞪瞪地睁了睁眼，脸上感受到一股凉意，以为是奶奶门没关好，便拖拖拉拉地下了床用力关上了门，准备回床上继续迷瞪。前些日子为苏御整理完遗物后便回了老家，他想着远离那伤心地，远离那些是非之人，远离她。

        待他刚刚坐在床上准备躺下时，突然感觉对面沙发上白希希的，便用手使劲揉了揉眼再看一眼，心里猛的悬起“你！……你怎么到这的？？？”

        “我？我为什么不能到这？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老娘打下的江山，搞不好这还有我的血呢，我为什么不能来”九歌歪头盯着他笑道，看那浮肿的脸和桃核一般的眼睛，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孩子哭坏了。于是便随手拿出一株黄雚，扔给他“这是黄雚，可治浮肿。”在安抚好公公婆婆后她百般承诺好不容易才从二老面前脱身。

        阿杰不言语，只是抬头看着九歌那绝世容颜，又望见她身着白色棉裙，黑发雪肤更显清冷与娇美。只是他无意欣赏她的美貌，只记得那身长裙，是她喜欢，然后哥哥亲自跑去为她买的，想着便喉咙涩涩地强扭过了头。

        他对九歌，有钦佩，也有凡人对神明的仰赖，更有弟弟对姐姐的亲昵，而现在，多了一些怨。良久后才道：

        “我不需要！”

        九歌见此，也不再玩笑，便严肃地命令道：“你必须要！”

        “我说了我不要，我死不了！”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哪料阿杰蹭地一下站起，直视着她大声质问道：“当初你就是这么逼他的，是不是？”九歌平静地凝视着他那稚气未退的脸上又要溢满了泪水的双眼没有回应。

        他将那株黄雚用力摔至地上。九歌垂下眼眸，“他的遗体在哪？”

        向来乖顺的阿杰竟也冷笑一声，他难得直视九歌硬刚“他的遗体，你那么厉害你自己去找啊？这不都是你的江山吗？自己的地盘该不会找不到吧？要不然你就杀了我！”说罢便闭上了眼，有种赴死的模样。

        但过了很久都没听到动静，他睁开了眼，眼前已空无一人，只有那破败的快掉落的门锁又变得崭新。

        将这些天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后阿杰内心却难受无比，恨自己为何这么沉不住气，恨自己辜负了哥哥的嘱托，明明答应了要照顾好她，那是他最爱的人。

        白祁将小孩送至门口，便停滞不前，小念安转过头眨巴着眼睛，又盯着眼前门，伸出小手敲了三下。但屋内始终没有人回应她，便鼓足了勇气礼貌地推开木门，放眼望去，屋内布置古色古香，但不及宫内万一。她回头一看，白虎叔叔早已不见，便挪着小步伐向里走去。紫檀桌上放着一株白梨，小念安爬上凳子，又扑棱着小腿往桌子上爬，无意中却把凳子踢翻，导致上半身在桌子上，下半身悬空在桌下，整个身体就靠一双小细胳膊死抠，眼见桌子就要被扒翻，急得哇哇大叫。

        关键时刻，一双有力的胳膊迅速将她抱起，桌子重重地响了一声后又重新落地。待来人将她轻轻放回地上后，温柔地点了一下鼻子“一点儿都不省心，跟你母亲还真一个样。”“才不是！”

        “爬桌上做什么？”

        “桌上的花和九歌一样好看呢。”

        苏御闻言心里顿时波澜四起“那刚刚要是摔了，就不能和小老虎玩了，亏死了。”

        念安闻言突然紧紧抱住苏御的腿，奶呼呼地问询“我是不是讨人厌了？”

        ……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

        小性子还真是像极了她。

        他蹲下身抱住软软的小奶娃，揉了揉小脸“怎么会，最喜欢安安了。”他抱着小孩道：“你要是不习惯，就先叫我名字吧！”

        ……

        “陛下，圣旨已下不过数月，多名部下在山膏天官手下就职时竟被活活打死，山膏约束不力，请陛下责罚。”

        九歌依旧是在上早朝，依旧是在面对一群人的吵嚷，她头疼地先是翻了翻递在手里的折子，面无表情地再继续听他们各执一词“约束不力，难道老子要将他们绑在裤腰带上时时看着，才叫约束有力吗？你放什么屁”山膏气急，立马指着瞿如还击道。

        “你敢说没有你的纵容，他们敢如此肆意妄为，还在殿内动手？”“我说瞿如，你说话要有证据，大殿之上岂容你如此诬陷？”

        “陛下……”

        “好了”九歌立马摆手二人才作罢，二人的意思九歌早已听明白，这是变相地想让她停止人员调动，开弓没有回头箭，怎么能在这个铲除他们羽翼最好的时机停止，何况是九婴添的火。

        “山膏，这是凌霄殿，你虽不拘小节，可也要注意言辞！”她凌厉的眼神扫了一眼山膏，后又抢先在瞿如开口前问询：“在你的主管之地出事，你可有调查清楚缘由？”

        山膏被敲打过后立马乖觉了些许，拱手行礼后躬身回应：“陛下，是因为他们言语对陛下不敬的缘故，才会丢了性命。”

        “哦？”

        “回陛下，这些罪神因对陛下旨意不满，对圣旨大加指点，又对陛下私事妄言，再加上调离勤政殿不能像从前一样“得心应手”，有怨怼之心，监察司依着监察之责才采取行动让其伏法，不慎过重，臣领罪，但不能让这厮毁陛下声誉！”说罢便跪地不起。

        得心应手？是没法受贿了吧！

        这家伙倒是聪明，我还能有哪点私事？皆知此乃我逆鳞，摆明了不给瞿如老贼退路，还想顺势而为卖我一个人情，既如此，那便领了他这个人情便是。

        “陛下，绝无此事！”

        “监察司上下皆为证明！”

        “你的地盘当然你说了算！”

        “放屁！”山膏貌似抓到了他的话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后转身拘了礼，义正言辞地反驳道：“万年前天帝陛下战群雄，创六界，定天条，立制度，这天下都是陛下的江山，监察司也是归于陛下掌管，什么叫我的地盘？你这是承认御殿司是你的地盘了？承认了各殿私有而不是归陛下所有了？你不但诬陷我结党营私，也是对陛下大不敬！瞿如，你居心何在？”

        “你……”瞿如气的目瞪口呆，眼里已经开始布有红血丝，指着山膏的手不停地抖。“陛下，臣对陛下赤胆忠心绝无此意！”

        坐在高处的九歌热闹正看的不亦乐乎，她微微挑眉，眼中闪过精光，嘴角含笑地凝视着殿上二人，哪派和哪派早已分得清清楚楚，不能说山膏针对瞿如完全没有私心，起码相对而言，瞿如一派正是她想打压的重点，互换能臣虽然会借那些人之手除去政敌的心腹，但是不会有什么政绩的，所以没有多少时间了，她现下必须领山膏的情，借着话题继续发作。

        “刑罚有轻有重，有受了重刑魂飞魄散的，也有活下来的，一切要看个人修为体质，若是要兼顾所有人体质，那还叫什么刑罚？山膏，你忠心耿耿，这不怪你。不过这种事情，是刑狱司的分内之事，你不可越矩！瞿如，你真的明白什么叫赤胆忠心吗？”九歌一句话反叫他不知如何作答。“你光有着那么几分忠，这是完全不够的，你扪心自问，当真忠的是君？”

        瞿如已是极其恐慌，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急功近利，一心只想巩固保留自己的势力，全然不觉已经被暴露，被当作了出头鸟。他跪下，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臣惶恐！”

        “瞿如脸色不太好啊！”九歌一改刚刚的冷面，竟和颜悦色起来，只是语气仍然冰冷。“看来爱卿身体抱恙，那就在家歇着吧，我会为你派个医官好好照看。”“陛下！”瞿如连忙道，

        “御殿司不能没有主管，山膏御前出言不敬，罚俸百年，禁足十日。待十日解禁后，就任御殿司，掌管勤政殿，监察司正使由白祁担任，凤族族长凤云卿任监察司副使，旨意稍后由太白金星宣读，退朝！”说罢而去。

        众臣面面相觑，这不等于没罚，这算什么？不降还升了！但碍于帝王威严，只能都按下不提“陛下圣明！”

        “九歌，你的节奏太快了”，刚刚朝堂之上，凤云卿便担忧不已，羽翼斩除得太快物极必反。作为闺中密友，她明白九歌这是在为神界的未来铺路，也察觉到了她逐渐在退后。他们这些老家伙在前不久都被一封密信叫了回来任职，连麒麟貔貅等都被召回，她想干什么？这让凤云卿不得不想起当年那个凡人在时，九歌冒着覆灭神界的危险救他的疯狂，如今给她的感觉与当年如出一辙。而她未正面回应“等白祁回来你就和他一起上任，不日我会接三妹回宫，你们之间需要适应。”

        ……

        “真好看！”鬼界一男子怀里正抱着一小孩，握住她的小手在案桌前画着，笔下正是白梨。“安安怎么知道这是梨花？”

        念安抬起头天真地道“姨母在屋前种了许多。”苏御没有接话，只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此时正在批阅奏折的九歌，突然浑身麻木，脑海里出现了苏御与念安的身影，这是第一次，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他！她慌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脑海里过了一遍与这有关的功法，后连忙走至屏风后，白嫩的手指按动了旁边一枚印章，随着轰隆隆的一声，眼前的书柜一分为二，正中出现了一条密道，旋转而下便更大的藏宝阁！这里有所有族群最古老的至宝和禁术！数万年来，自己从未动过禁术的心，龙族的禁术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影响，但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修复苏御的魂魄让他顺利还阳，比什么都重要！此时身体又是一阵异常，又浮现了他们父女二人的身影，场面温馨不已，她冰冷的面庞竟也有了一丝笑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即刻开始翻阅书籍。

        “帝君！”屋外传来鬼差的声音，只见门被轻轻一推，屋外一气质上佳相貌英俊的男子入内。苏御将念安放下，随机起身看向他，男子径直走向念安，低身道“走了，该回家了！”

        可念安沉闷了半天就是不肯挪动，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见状只能耐心地等她接下来怎么发作，她呢喃道“我不要走！我要……”

        “嗯？”白祁知道她见了生父可能要耍性子，但是小人儿的心思又怎么能完全猜的透，小孩往往是怪招奇出，跟那些朝官两回事，不能预判他们的预判，所以只能见招拆招。

        总不能真的把这小帝姬绑回去，白虎一族发展正好，万一伤个好歹，他还不想被她亲妈整治！

        “我不要走，我要九歌来接！”念安抬起小脸儿大声冲白祁道，“她很忙！叔叔带你回去，你一样可以见到她”白祁牵住她的小手准备离去。

        “我不，我不，我要九歌接！”念安甩开他的手，一步步退后至苏御身后，干脆不出来。白祁无奈看向苏御，接收到讯号的苏御低头将念安从身后拉出，蹲下身温柔哄“安安不去，九歌会想你的。”

        “那她为什么不来接我？苏御，我们一起走！”苏御简直要被这可爱天真的模样融化了，他浅笑着摇了摇头“我身体不好，还不能离开这里。”

        “那我们去找九歌，她一定可以帮你！”

        苏御闻言又微微摇头。白祁凝视着着一大一小，心想道九歌的心病无非来源于眼前二人，若是能借着念安的劲儿让他们能解开心结倒也是好事，就算苏御保不住也不至于让她颓废至此。

        “好了，那你就跟父亲待在这里吧，我回去跟你母亲说，只是，小祖宗，你可得把戏给我演全了。”

        念安这才慢慢放开抱着苏御腿的小手，她哒哒哒哒走上前，又一把抱住白祁的腿，细声细气地道“白虎叔叔，是我非要待在这的。”

        白祁被她逗笑，这还真是个小机灵鬼，要是忽略这是九歌的孩子，他一定把她掳回白玄宫好好传授。他伸出那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念安的头顶，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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