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宗门大比（六）

“剑势走平，出剑还需再快。”

        今日观星崖剑坪上甚是热闹，原因无非是常年不见尊影的天枢道尊，今日居然在剑坪上开课了！虽然教的是别派弟子……

        但万一道尊他老人家一个心情好，也顺手指点我一下呢。

        于是这以往甚是清净的剑坪上，今日挤满了前来蹭脸熟的观星崖弟子，甚至连一些长老也凑过来。

        只见道尊他老人家自顾自地坐在一处石凳上，旁边的矮桌上还沏了一壶茶，一身青衣翩然眉眼低垂，如玉般的面庞上是一贯的古井无波，他时而抬首指点一两句不远处正在练剑的天青宗弟子，那是一点都没有搭理他们这帮人的意思，急得几名长老胡子都扯下来好几根。

        夭寿啦！我观星崖崖主居然跑去给别家宗门弟子授课，都不看自家孩儿们一眼，怎么别人家的孩子就这么香吗！

        聚星台就位于剑坪的另一侧，正在吐纳灵气的青澜也是迟迟未能静下心来，秀丽的眉头紧蹙着，时不时还跳动一下，引得那眼角的小痣也跟着颤抖。

        道回啊道回，亏我如此信任于你，怎么天枢一传信，你就什么都答应了呢！虽说事实上天枢确实教的是天青宗的功法剑诀，而并非她起先猜测的那般，教授众人观星崖的道法，但是我天青宗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教！我还没咽气呢！什么东西都是天枢教的，这让他们还怎么参加宗门大比，怎么跟观星崖做对手。

        天枢抿了一口茶，向青澜的方向瞥了一眼，似乎察觉到了青澜此时气息不稳，浅色的唇角不知为何竟是勾了一下，虽然笑容极淡，但确实是久违的笑意。

        一向观察入微的言川也惊异于这道他从未见过的笑容，心中也不由腹诽了几句，“怎么教导天青宗的弟子就这么让您开心吗”。腹诽完又自觉背后埋怨师祖有些不敬，赶忙收敛心神，专注修炼。

        指点完一轮几名弟子之后，天枢放下手中茶盏，看向还在琢磨剑招的成衍：“你们几人的行云剑诀可都是由道回宗主传授？”

        成衍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话：“回道尊，这剑诀起初确实是由道回宗主大致传授，但后来却是由青鸾师妹指点改正的。”

        “她？”

        “正是。青鸾师妹自宗门藏书阁内研习了正确的行云剑诀之后，便跟我们演练了一番。”

        “原来如此。”难怪这些天青宗弟子唯独在行云剑诀这一门剑法上与原本的相差无几。

        成衍见天枢低头思索的模样，便继续说道：“道尊可还有其它指示？”

        “将青鸾喊来，你们去修炼吧。”

        “是！”

        成衍等人来到聚星台处坐下开始修炼，顺便给气息不稳的青澜传话：“师妹，天枢道尊喊你过去一趟。”

        “好。”青澜杏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来到剑坪之上，她脚下刚刚站定，还未询问天枢找她何事，便骤然感受到一股凛然剑意直冲她而来。

        剑意的源头不是别人，正是天枢。只见天枢以灵识操控佩剑虚合，向青澜刺来。剑坪上突然寂静，除了虚合剑的剑鸣再无其它声音。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

        崖主出手了？这又是闹哪样，得不到的徒弟就要打死吗？

        青澜来不及细想天枢这么做的缘由，虚合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当下便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虚合剑上，开始应对天枢的招式。

        好在纵然事情发生得突然，她还没忘了只用行云剑诀。还不清楚天枢这么做到底是在试探她的身份，还是单纯想探探她对剑诀的修行程度，还是谨慎些为好，总归他不可能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了自己。

        虚合剑通体银白，上刻繁星阵图，即便天枢刻意没有附带灵力，仍旧凛利非常。

        青澜一边后退一边不停应对着攻势，心中逐渐松了一口气。这手动得虽然突如其来，但虚合剑可是接近神品的灵剑，天枢又是大乘圆满的修为，若是真的猜到了她的身份，不可能就用灵识操控着佩剑摆这么几下花架子，看着虚合剑是在不停进攻，然而却一丝灵力也无，天枢本人更是一直端坐在石凳上，连茶杯都没放下，明显只是想试试她的剑招罢了。

        果然几十招之后，天枢便召回了佩剑，剑坪上顿时一片松了口气的声音。

        青色衣摆随着天枢的动作微微摆动，停在正在平复气息的青澜面前，“听闻你的行云剑诀是在藏书阁内研习而来的。”

        青澜白色的衣衫被划破了一角，除此之外倒是并无任何损伤，“正是，晚辈在藏书阁中发现了当年祖师爷所撰写的行云剑诀的原稿，这才得以习得原本的行云剑诀。”关于这个说法她之前就同成衍他们说过了，而且当年她创行云剑诀时，确实写了一份原稿放在了藏书阁，她说的是事实。

        果然天枢听了她的说法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再追问些什么。

        青澜撰写过原稿这件事天枢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原稿一直放在天青宗的藏书阁内。

        “剑诀你学的很好，无需我来纠正，就按照你原本修习的方式继续即可。至于灵力修为的提升，除却聚星台你们可以自由使用，我可以再送你们每人一枚聚灵丹，只是修行一途欲速则不达，还得循序渐进才是。”难得天枢道尊肯开尊口一连说这么长一段话，结果还是提点教育别家弟子，更别提是又借地方又送丹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天青宗才是天枢道尊的宗门呢。

        聚灵丹是能够在一定时间内加速修道之人灵气吸纳速度的丹药，也就是观星崖财大气粗，才能说送就送这么多，平常小门小派能拿出一枚来就不错了，如今的天青宗更是半枚都凑不出来。

        不拿白不拿，自愿给的也不是她求来的。

        “多谢崖主！”看在聚灵丹的份上，青澜向天枢拱了拱手，天枢见状神色又是一个恍惚。

        或许冥冥之中这个叫青鸾的弟子便是她选中的继承人吧，就连这副不愿低头有些傲气的性子也跟当年的青澜如出一辙。

        “你可有什么其它想学的？”天枢向来清冷的神色不由放缓了许多。

        不教她点什么这天枢是不是难受？

        青澜刚想回绝，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天枢脸上带了一丝笑意，连眼神也染上了暖色，“什么都可以。”

        那她就不客气了：“晚辈想学阵法！”

        对于青澜的回答天枢并未觉得意外，以前青澜就总是介意在阵法一道上比不过自己，想来也未能留下什么阵法方面的心得，若是天青宗此次想要参加宗门大比，那这个叫青鸾的弟子想学阵法也是无可厚非，当下便痛快地答应了：“可以。”

        复又问道：“对阵法一道可曾了解过？”

        青澜略一思索，肯定不能说还算精通但是不如你了，便回答道：“之前有在藏书阁看过一些入门的书籍。”

        “明日来琳琅天。”留下一句话后，天枢的身影便如云雾般散开了。

        天枢一走，剑坪上的人也散了大半，看众人离去时的样子，想来最近这几日观星崖的热门话题，都是今日剑坪上发生的事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青澜便来到了琳琅天的大门口。

        昨天天枢并未交代她今日何时来琳琅天，那她一大早就过来会不会显得太急迫了一些，也不知道天枢平日会不会早起。正当青澜在门口踌躇之时，言川也来到了这里。

        一袭蓝衣的言川尽显温润君子之风，头顶观星崖弟子特有的银色发冠，更衬得他谦和有礼，若不是昨天刚被他给阴了一手，任谁见了都得称赞一声君子如玉。

        “青鸾师妹怎么在门口站着？”昨日言川就在剑坪上，天枢师祖答应教她阵法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青澜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言川善解人意，看出了她的犹豫，便率先开口为她解释：“师祖平日很早就会起身，师妹不必担心此时进去会打扰他老人家。”

        “不如师妹同我一起进去？”

        青澜正有此意，当下就立刻答应了：“如此甚好，言川道友请。”

        “师妹请。”

        “说起来，言川道友为何会来此？”

        “啊，说来惭愧，前日剑道比试上输给师妹后，师祖便让我每日来向他汇报修炼进度，并指点我剑道上的不足。”言川说得大方，嘴上说着惭愧，却不见他真的介意这件事。

        青澜在心中偷笑，还当他天枢心态多稳呢，不还是着急了，也开始亲自指点自己徒孙修行了。

        夜晚的琳琅天繁星闪耀，仿佛置身星空，而清晨时却又是另一番风景。晨光映照在玉色的宫殿上恍若金沙洒落，四周伴着缥缈云雾，宛如天上行宫。

        青澜进来后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青衣玉冠的仙人长身鹤立侧身站在薄雾当中，面庞轮廓清俊肌肤白皙，左手掌心摊开仿佛在捕捉一抹流云。

        “拜见师祖。”言川上前与天枢见礼。

        天枢转过身来，也不避讳还有青澜在场，直接询问气言川昨日的修炼成果。

        言川一一汇报之后，天枢又让他演练了一番所修炼的剑诀，指点纠正一系列过程都未曾避着青澜。不仅是天枢，就连言川好像也并不担心观星崖的绝学会不会被她学走。或许也是想着，她连正式向天枢拜师学艺的机会都拒绝了，又怎么可能趁机偷师呢。

        命言川自行修炼过后，天枢才将视线投向青澜。

        “跟我进来。”青澜跟随天枢走进琳琅天里面。

        屋里的摆设十分符合天枢的风格，乌木素纱，典雅精致，看着并不华贵，但却处处透着妥帖舒适。

        天枢在靠窗的案前坐下，短案上早已放着几本他特意挑选出来的阵法书籍，随后又拿起一旁的茶壶自顾自地开始沏茶。

        青澜走过去很自然地就在短案的另一边坐下了，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次。可坐下的那一瞬间，她僵住了，就连天枢沏茶的动作都顿了一下，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以前与天枢比试完之后，二人经常会像现在这般对坐，若是她输了，天枢便会笑着替她沏一杯茶，而后她便会不情不愿地将茶一口饮尽，与他约定好下次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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