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杨岩本以为自己在与巴州环境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临州会住不习惯，结果倒又是他自作多情，多想了。

        裴意欢把衣食住行给他安排的很妥当，平常家宴也是落落大方，俨然一副主母的样子。下人们待客也是恭敬地很，无微不至，甚至没有嘲笑操着一口巴州口音的自己，想来也是裴意欢御下有方，倒是省去了之前在别的府上被嘲笑的尴尬。

        裴意欢深居简出，杨岩除了早中晚膳几乎都见不得裴意欢，他不知裴意欢这样是性格使然，还是为了避免与何月见面的尴尬。

        何月也识趣，安生地住在裴意欢给她安排的偏院里，也很少出来走动。

        两个女人都有种默契，潜邸上维持着这份无声的默契，每个人都各司其职，没有人愿意打破这别样的安宁，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杨岩却总是闲不下来，已经将秦王府里里外外逛了三遍。秦王府确实很气派，让他这个从小生活在巴州的汉子开了眼界，无论行到何处都是雕梁画栋，从屋檐精致到门槛，便是一条不起眼的小道上铺的石子也是匠人一颗颗手工挑选手工打磨而成的。花草树木都是错落有致，即使花团锦簇，也不会让人看了眼花缭乱。院落之间隔的距离刚刚好，不会太挤也不会太疏，采光和通风都是极好的。

        巴州缺雨，因此连河都很少见，秦王府里面有现成的一大片湖，还有一条蜿蜒的小河，河里养着许多颜色各异的鱼儿，在杨岩眼里算得上是稀奇了，便每天都会在湖边小亭中坐上几个时辰。

        他便在这里等到了难见的裴意欢。

        裴意欢执着一条钓竿，坐在湖边的石块上，依旧是一身素净，只是比初见时更简单了，静静地坐着，旁边的小侍女蹲在裴意欢旁边陪着她，但是撑着脑袋，几乎快睡着了。

        杨岩默默地看着裴意欢，一看便是一个时辰，等杨岩坐着腿都麻了，裴意欢依旧是还未吊上一条鱼，倒使得杨岩不快了，杨岩便脱了靴袜，卷起衣袖裤腿，砰的一声跳进湖里。

        小侍女的瞌睡被这不合时宜的水声吓走了，裴意欢也是一惊，拿着鱼竿往后退了几步，

        往湖里一看，杨岩正从水里突然冒出来，手上抓着一条肥硕的鲤鱼，离了水不满地蹦跶起来，杨岩死死地抓着鱼肚，鱼尾却还在不安分地乱甩，一身滑溜溜地鱼将水溅在裴意欢身上，小侍女赶忙拿手帕给裴意欢擦脸，挡在裴意欢前面，一张利嘴正要发作，便听杨岩一脸憨笑说道：我看王妃坐在这半个时辰了也没钓上一条鱼，我便下去捉了一条，怎么钓鱼也没带个桶？

        裴意欢拭干脸上的水珠，便笑道：“我钓鱼向来是钓不着一条的，就算钓上了也会放了去的，图个乐趣罢了。”

        杨岩笑容便收拢了几分，心道，这便又是临州的雅趣了，自己什么都不懂。

        裴意欢却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嘱咐小侍女把鱼送到厨房里，再去拿一双干净鞋袜来给杨岩换上。

        裴意欢和杨岩坐在湖心亭里，一时无言。杨岩赤着脚，裴意欢便坐的离他远了些，摇着团扇，偏过头看水里的鱼儿嬉戏。

        沉默还是裴意欢打破的。

        “王爷他……这几年在边关还好吗。”

        杨岩心道，不好，一点也不好，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伤，却又不想裴意欢担心，便答道：“还好，王爷自得其乐，和将士们同吃同住，倒是经常会笑。”

        裴意欢静静地听着，虽是侧着头，杨岩也分明看见了她脸颊上一浅浅的笑窝。

        “何姑娘有什么些喜好吗？”

        裴意欢突然一转话锋，便把杨岩给问的心一紧，他最不喜欢裴意欢问关于何月的事情，除了周月笙的原因以外，他竟不想裴意欢难过。

        却见裴意欢认真的神情，想来也是想问了好几天，便实是说了。

        “何姑娘她喜欢赛马，除此之外喜好我确实不知道了，王爷应该比我……”

        应该比我更清楚一些。

        杨岩心道自己这张嘴真是可恨，比脑子转的还快，又伤裴意欢的心了，便有些做错事般地弥补道：“其实她也就活泼了些，也不见得比王妃你好到那里去，闹的时候可闹腾了，要不是她替王爷挡了一刀，王爷还不一定看得上她。”

        裴意欢摇着团扇的手忽然一停，有些意外，“原来如此……。”

        其实裴意欢知道，周月笙喜欢的不是安安静静的小白花一样的女子，他喜欢的是可以和他并肩策马的，明媚的如同阳光一般的女子，除却挡刀，周月笙怕是早就喜欢上了何月。

        杨岩自以为抬高裴意欢踩低何月的做法能让裴意欢开心一些，却不曾想等小侍女拿着鞋袜匆匆赶来后，裴意欢便告辞了。

        裴意欢心中自此便有一个芥蒂，她本以为她为周月笙付出了她的一切，却没曾想，在她平静地如同死水一般的生活的一天之中，远在巴州的一个地方，何月为周月笙挡了一刀，他们惊心动魄，交换生死的经历，与自己无关，自己也无从能拥有为周月笙付出自己生命的机会。

        裴意欢安静地守着潜邸的那顿静默的时光里，周月笙和何月在边疆过着是一种快意热烈的生活。

        不过裴意欢早就和自己和解了。她从来就没能拥有和周月笙心心相通的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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