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远嫁突厥的天女

大王子来迎亲，不好马上接了人就走，还是要意思意思呆几天，走走流程的。

        六公主抓紧时间和亲朋好友们多多相处，就连圣人也特意召她一起吃了顿晚饭。不是圣人赐宴，挥退了所有人，就连刘公公都没有留下，只是单纯的父亲和女儿一起吃饭。

        不过他们之间的温情确实没有多少。圣人勉强挤出两句关心的话后就无言了。作为皇帝，他此时有很多嘱咐和安排想说，但是他只能说出：“不管出了什么事，嘉礼都不要怕，藜国是你的家，朕是你的父亲，你永远都有后盾。”

        六公主看见圣人脸上的复杂神情，笑了：“谢谢父皇，儿臣懂得。嘉礼是父皇出嫁的女儿，儿臣是藜国和亲的公主，我会好好生活，也想努力做些什么。”

        圣人悲伤的情绪还没酝酿好，就被女儿的镇定给镇住了：“嘉礼想做些什么？”

        “我看书上说，草原上可能有女首领带领的部落，儿臣也想试试。”这是六公主第一次坦露内心深处的想法。要不要告诉圣人，她心中也想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她想要做的事不容易，有没有来自于藜国的帮助，影响会很大。

        这个想法甚至吓到了圣人。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圣人有些迷茫：“嘉礼想要……试什么？”

        “女首领。父皇没有听错。”第一次见到父皇这样失态，六公主有些得意，忍不住再抬高一分下巴，自信得跟父亲讲自己的宏伟计划：“突厥有十八部落，虽然个个战力强大，却也并非一体。突厥可汗用这么大的代价来与大藜联姻，是有求于大藜，无非就是些粮草物资，大藜出得起。父皇都要被突厥可汗借势了，让女儿也借上两分，也不过分吧。”

        何止是过分，这是过头了。以往和亲，那就是送个邦交的吉祥物去，两国之间以后会怎么样，还是要看和约跟利益。

        怎么到老六的眼里，就成了去“征战沙场”的？从前看不出老六是这样的性格啊，以前的小女儿多文静啊，虽然说喜欢骑射，但她更爱看书啊，整日得泡在书房里，十分乖巧守礼。突厥大王子跑来换和亲的人选，圣人都没把原因往小女儿身上想过，如今看来，竟然是他自己走了眼。

        可是，和亲大事经不得这样胡闹。

        就像世家联姻一样，结的是两姓之好，为的是两国合作。女儿嫁过去，入人家的祖坟，受人家后辈的香火。

        老六怎么跟要去占人家的祖坟一样？还打算让人家子孙后辈改姓？这真的不是想结仇吗？

        “嘉礼，两国邦交，不可儿戏。”圣人面对陌生的女儿，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六公主能理解圣人的想法，耐心劝他：“父皇放心，儿臣不会胡来。儿臣只是想试试，如果十八部落能再无孤老弱幼会是什么样子？如果突厥从此都要依赖大藜的物产生活，是不是也该向父皇俯首称臣，感念父皇的恩情？”

        这块饼画得，又大又圆。圣人很难不心动：“嘉礼想要如何做？”

        “儿臣还没去过突厥，现在想得并不详细。初期还需要父皇帮助，先得喂饱普通人的口，才能让他们愿意听儿臣说话，再给他们生计，然后便没人能轻易动儿臣。儿臣已经咨询过小司空大人了，草原多风，应当是适合建风力设施的，只要我带在此开起织坊，那么北疆之北国的生意，儿臣也能做得。突厥尝到了甜头，突厥的利益就不能再与大藜分开……”

        圣人仿佛第一天见到这个女儿，有些心酸，更多的是欣慰和自豪。

        圣人耐心得听着小女儿的计划，偶尔提问，然后帮她补全思路，直到月上中天才结束。

        目送女儿离开，圣人小声问迎上来的刘公公：“朕从前总觉得嘉和的脾气最像朕，今天又觉得嘉礼更像些。庆喜，你觉得呢？”

        刘公公恭敬得回答：“主子的孩子，当然个个都十分像主子。”

        “与突厥和亲，之前朕的心中总有些不安定，现在倒是觉得踏实了。阴差阳错，也是好安排，但愿朕的女儿能得偿所愿，但愿嘉礼永远是朕的女儿。”作为父亲，朕愿助你试上一试，作为藜国的君王，愿你到时不要被权利迷了眼、不要与朕和大藜为敌。

        第二日一早，钦天监算了个好时辰，六公主要正式启程离开洛阳了。

        圣人为此罢了朝，带着文武百官相送。

        圣人送到城门口，然后登上城楼目送，三品以下的官员则送得更远些。等到彻底分别后，六公主的侍女送来了一个荷包。

        “公主，这是小司空大人送来的桔皮糖，说是能和胃止呕、去湿化痰，给您当个零嘴。”

        六公主接过荷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张桔皮糖的方子和满满一包糖。捻起一根放入口中，微甜的糖丝带着一点柑桔的清香，甜、且满口生香。大概是新做出来不久，糖丝表面干得还不彻底，有一点微微得黏。

        桔皮糖不苦，是因为新鲜的皮扒下来后，先用细盐仔细揉搓过，还用清水反复浸洗过。这样去掉果皮的涩感以后，切丝、用果皮含量一半的糖熬煮，然后关火晾凉，拌上一些糖粉就好。

        这是姬昭明前一天晚上才想到的，连夜扒了家里所有的柑桔，和一勺一起折腾了个通宵，这一包是她最满意的。

        想着六公主此行路途遥远，一路上速度又不能为她放缓，怕六公主晕车，姬昭明突然想到桔皮能防晕车。不用过多处理，把新鲜桔皮向内对折，置于鼻下，桔皮喷发出的桔子油能大大缓解晕车的症状。

        可是新鲜桔皮存不了多久，姬昭明担心她在路上不好买桔子，就干脆熬了些桔皮糖给她。

        其实桔皮糖管不了晕车，但吃着小司空大人做的桔皮糖，六公主真的全程没有晕过。

        六公主在路上毫无娇弱之气，突厥使团的人们看在眼里，心中赞赏。

        大王子阿史那真更是非常高兴，他是希望能娶个和自己匹配的妻子的，之前被父汗要求跟二公主求亲，他特意打听了二公主的性格和事迹。当时心里就非常不愿意，但突厥适龄又地位合适的人选只有他一个，他必须答应。

        想要下药设计姬昭明时，阿史那真心里也是愧疚的，但是他实在不想娶二公主，又欣赏姬昭明的才华，才用了卑鄙下策。

        二公主怕冷、霸道这些缺点都不是最重要的了，单花粉过敏这一样，要是住到草原上就很麻烦。再加上其他的，如果娶了二公主，阿史那真觉得自己真都不一定能照顾好人家。

        换人真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看看六公主，聪明懂事不说，身体素质也要好出一大截，真是让大王子越看越爱。

        “前面不远处，那些彩旗所在之地便是王庭所在了。阿礼现在觉得身体如何，可要与本王一起策马前行？”

        在藜国境内，他们走的都是修好的水泥路，但到了突厥的地界，别说水泥路了，正经能看出形状的路都没有几条。路不好，坐在马车里的感受也不会太好，所以六公主也曾带上帽遮与他一起骑马赶路。大王子这会儿归心似箭，自然而然就想到让六公主一起纵马飞奔了。至于嫁妆行礼，在后面慢慢走就行了。

        突厥对刚结婚的新妇要求并不高，也没有中原的大户人家那种比拼材料的风俗。所以大王子觉得，媳妇完全不用这么古板得守着，可以跟自己先去见父汗。

        六公主却不想刚到草原高调得成为别人的饭后谈资，还是打趣她的身材以及“迫不及待”，她都不想。果断拒绝道：“我有些累了，先在车上休息一会儿，等到了王庭，正好养足精神和大郎一起参见可汗。”

        自从婚嫁队伍离开了洛阳，大王子和六公主之间就换了称呼。大王子看看六公主红润的面色，实在是看不出来她有累模样。只当六公主是因为要“见公婆”害羞，大王子决定顺着她：“也好，那本王陪阿礼慢慢走。”

        等到达王庭时，天边已经能见到晚霞了。来到划好给大王子的地方，早先大王子传信回来时就已经规整好了一块空地，藜国的陪嫁队伍一到就可以开始搭毡包收拾行李了。

        陪嫁队伍的动作很快，突厥人也没意识到什么特别。

        第二日日出后，就要正式开始走结婚的仪式了。

        这时突厥人才看清了六公主的毡包，洁白如雪的毡包在日光下隐隐浮现出花纹，那是精心设计出的织锦花纹。陶顶的样子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用打磨得极薄的蚝壳镶嵌在精炼白钢制作的球形圆顶，微微透光的材质在此时像是珍珠一样泛着光晕。

        下面的一圈玻璃窗更是让人难以置信，要不是有白钢边框支着，都要让人以为陶顶是一颗浮在空中的巨大珠宝了。

        毡包的大门处，是两扇雕花木门，门上嵌着雪白的蚝壳，看起来像玉一样。大门敞开，室内十分明亮，简洁又新奇的家具吸引着众人的目光，直到六公主从屏风后缓缓走出。

        精心打扮过的六公主，装扮的首饰都是二公主和姬昭明她们设计的，他好似天女一般走近，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憋气。这是一种草原上没有见过的美，又是天生就该属于草原的美。

        看起来有二十多岁的大王子，见到六公主时突然非常紧张，他按照婚俗对六公主唱情歌时，嗓音竟有好几处都在抖。配合他不错眼盯着六公主的样子，引得周围人都笑得十分开怀。

        大王子终于有了十五岁少年郎的样子，怎么羞涩得带着媳妇回营帐先不说。大婚后的第一日，大王子连平时早起的练箭活动都取消了，就趴在床上接着陶顶照进来的晨光看媳妇。

        这一日，除了必要的礼节，六公主没有出过毡包，大王子也没有。

        等到三日后六公主出了毡包，王庭里里外外都已经把她传成“自带五彩斑斓的白色圣光的天女”了。

        后来，六公主陆续把奶粉的制作方法教给了他们，还让人在外面的空地上建起了巨大的风车……突厥的平民间渐渐流行起了一个传言：六公主本是下凡的天女，大王子去藜国求亲时一眼认出了她的真身，所以力排众议把天女迎了回来。

        突厥的贵族们忙着拖六公主帮忙加塞买钢化玻璃窗，这东西在藜国现在也是紧俏货，没有熟人介绍走大宗团购，他们明年都别想装上。这会儿当然不会去管一个小传言。

        大王子听到传言时还挺高兴，觉得说的挺对的：“阿礼很好，她是长生天赐予我的天女。”

        自此，突厥百姓间对六公主的代称，彻底从和亲公主变成了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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