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救急

几人在国泰商厦的一场“偶遇”，谢晚沉没当回事，转眼就忘在了脑后。

        吴建国请来的资深设计师次日又发给她一版图纸。

        国泰的家装太贵，他不敢再作这位祖宗的主，统统选用了性价比最高的材料，许多建材甚至都是直接从市场批发来的，价格便宜了一倍不止。最后定在八十九万，谢晚沉这才勉强点头。

        老苍听说道观要重新装修，乐得眼睛都眯缝起来了，痛快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说是先去外面游山玩水一圈。

        他常年云游四海，在不少城市都有固定“据点”，不愁没有歇脚的地方。

        可谢晚沉就不一样了，道观装修不能住人，她又总不可能再回谢家。

        装修队不日就要开工了，就在她思索自己该怎么办的时候，放在桌上的翻盖老人机却突然“嗡嗡”震了起来。

        谢晚沉眉峰一挑，随意接起电话。

        “谢小姐，很抱歉突然打扰，”那头何其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感，“请问您现在有空吗？……顾总想见您。”

        “有空倒是有空。”谢晚沉好心提醒，“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顾先生并没有预约。加急的咨询费目前是二十万一小时。”

        她甚至还严谨地加了一个“目前”。

        合着以后还准备涨价呗？

        何其被噎得一顿，半晌才有气无力，“多少都行，顾总他生了急病，又不肯去医院……电话里讲不清楚，总之你先过来一趟吧。”

        听见何其吞吞吐吐的样子，谢晚沉就知道这事并不简单，兴许是笔大单子。

        她眼眸微眯，轻快地应下来，“我在道观，来接我。”

        ……

        时间是早晨九点，窗外阳光正盛，公寓里却窗帘紧闭，昏沉如夜。

        放下电话，何其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顾城深，又长叹了一口气。

        “顾总，已经给谢小姐打过电话了，我现在叫司机去接。”

        顾城深靠在沙发上，睡衣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湿了，额前垂着两缕湿润的碎发，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过了好久，他才从牙关里挤出一声沉沉的“嗯”。

        何其担忧道：“顾总，您从来没病过这么重，不去医院也就算了，要不要告诉董事长……”

        “你敢。”

        顾城深咬牙吐出两个字，喘息道：“你要是告诉他，那就趁早别干了。”

        何其知道他的脾气，也只好不再说话，守在一旁焦急地等着谢晚沉的到来。

        真是怪事，两人才见了一面，一向以老谋深算著称的顾总居然就这么相信那个谢家小姑娘，连生病都不去看医生，反而要见她……

        虽然知道谢晚沉从事玄学行业，但他也不是没见过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道观。

        就这，真的能成吗？

        何其心里嘀咕，却不敢说出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终于有人按响了门铃。

        何其松了好大一口气，连忙小跑过去开门，看见谢晚沉那张清冷的面孔时都觉得格外亲切。

        “顾先生怎么样？”谢晚沉还是有条不紊的样子，让何其乱糟糟的心里莫名多了几分平静。

        “昨晚我送顾总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何其叹气，“今天早上就发了高烧，怎么都叫不醒。”

        谢晚沉略略颔首，视线落在了沙发上。

        或许是因为焦灼难受，顾城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扯开了睡衣前的几粒扣子，下面结实优美的胸肌线条显露无遗。

        偏偏他还没察觉，抬起的一只手臂遮住了眼睛，只露出英挺的鼻梁和淡色薄唇，脸颊上带着些许病态的绯红。

        何其回过神来，大惊失色：“……！”

        他家老板可是出了名的禁欲，每天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怎么能被谢晚沉看见这副样子！

        他赶忙扑过去帮顾城深盖好了毯子，重重地咳了一声。

        谢晚沉这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扫了眼何其，波澜不惊。

        “不必这么担心，我不会吃人。”

        和眼前少女的淡定比起来，何其也自觉反应有些过度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刚想开口解释顾城深的习惯，男人却听见声音，皱眉睁开眼。

        那双阴沉沉的灰眸中风卷云涌，但很快又归于淡漠。他出声道：“何其，你先出去吧。”

        何其不放心，“顾总，我还是留下吧，万一……”

        “我有事和谢小姐说。”顾城深语气不咸不淡，“你很想听？”

        “……”他倒是想听，问题是他敢听吗？

        何其默默退了出去。

        谢晚沉在单人沙发上坐下，静静等着顾城深开口，过了半晌，才听见他喜怒莫辨的声音。

        “上回的事我找人查过了。这是在我房间的枕芯里发现的。”

        顾城深伸出手，递来一个用物证袋装着的娃娃。两人指尖相接的瞬间，谢晚沉察觉到他的手冷得像冰山。

        她略略扫了一眼，就看出那娃娃上面带着邪祟之气。这玩意常年放在人的枕头下面，别说是做噩梦了，若是换了一个意志不坚定的，连发疯崩溃都有可能。

        但说到头，凡人的这种巫蛊之术不过是一些小把戏，谢晚沉向来不放在眼里，反倒更在意顾城深的身体状况。

        这可是一只活生生的貔貅，千万不能出事。

        她出手如电，果断截住顾城深要收回的手腕拖到自己面前，并指在脉搏上按住。

        青色的血管底下，脉象端直而长，如按琴弦，是心火躁动的弦脉。若是用修仙界的话来说，那是显而易见的心魔作祟。

        谢晚沉的眉头皱了起来，“情况不太好。”

        距离她上次和顾城深见面不过几天时间，那时候他还只是单纯的略显疲惫，怎么就突然生出了心魔？

        顾城深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垂下眼眸，密长眼睫遮住眼底浓重的沉郁之色。

        他长这么大，几乎没有跟任何女性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就连母亲都一样。当少女微凉的指尖搭在他皮肤上那瞬，他浑身僵硬，几乎想要立刻甩开，但最终还是勉强忍住了。

        想到母亲，顾城深自嘲地闭上眼，嗓音沙哑。

        “很可笑吧……最想置我于死地的，竟然是我的家人。”

        谢晚沉略显敷衍地听着，手上动作不停，顺着脉搏给他渡了一丝灵气进去，嚣张的心魔终于被压制住一些。

        她收回手，随口淡淡道：“别这么想。”

        她的声音清泠悦耳，随着心底的躁动逐渐平息，顾城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轻松了不少。

        他看向谢晚沉的眼神变了变，“你还会医术？”

        “略通一二。”谢晚沉坦然，“顺便说一句，这是额外收费的部分。”

        顾城深淡漠地勾了下嘴角，没有再问下去。

        谢晚沉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阳光丝丝缕缕地倾泻进来。

        顾城深不适应地皱了下眉，但并没有像刚才一样头痛欲裂的感觉，也就由着她去了。

        他从沙发上支起身子，深灰色眼眸定定看着少女纤细挺拔的背影，“你就不想说什么？”

        谢晚沉讶异地微微睁大眼，回过头耐心地回应，“如果你需要倾诉，我会听。”

        顾城深沉默了：“……”

        身边人都说他高冷严谨得像个仿真机器人，但他却觉得，谢晚沉比他更像是个全无感情的ai。

        就连他都有痛苦郁闷想要宣泄的时候，但谢晚沉却好像从来没表露出过任何人类该有的感情。

        王强一案是这样，今天这件事还是这样。

        她只是善良，但从不共情。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顾城深眼眸暗了暗。身上冷汗逐渐蒸发，让单薄睡衣牢牢粘在肌肤上，留下粘腻不舒服的触感。

        他向来有点洁癖，心魔作祟时还不觉得怎样，现在平复下来只感觉浑身难受。站起身扯了扯领口，蹙眉，“我去洗个澡。”

        谢晚沉点点头，又抬头道：“对了。道观在装修，我现在没地方住。今天的费用能不能折个现，好让我找个地方寄宿？”

        顾城深停下脚步，回眸看了她一眼。

        “你可以住在这里。”

        话刚刚说出口，顾城深就后悔了，只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有点反常。他面色更冷，僵硬地吐出几个字。

        “别误会，我只是担心症状反复。”

        令他意外的是，谢晚沉没什么反应，只是眉梢挑了挑，似乎在权衡利弊。

        半晌，她歪头，轻声道：“既然是这样，按小时收费未免不太划算，我给你打个折吧。”

        顾城深：“……？”

        谢晚沉摸着下巴，缓缓给出一个数字。

        “二十四个小时，二百万……怎么样？”

        这已经是第二次看见越泽古怪的笑了，坐在桌子对面的戎江忍无可忍地放下筷子。

        “我的祖宗，你又怎么了？”

        苍白俊美的少年抬起头，脸上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反问，“我怎么了？”

        戎江暗暗腹诽，你说怎么了？自从在这个世界醒过来，就没见你对劲过。

        但毕竟他是越泽的下属，话也不敢说得太重。

        他只好无奈道：“你不是说最讨厌和谢晚沉有关的东西了吗，一直攥着那块玉做什么。”

        越泽愣了下，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耳朵，“谁攥着它了，我只是在监视那个女人！要不是为了复仇，我早就把这破玩意扔了！”

        “对对对，你是在监视谢晚沉。”戎江叹了口气，不再追究，“快吃饭吧。”

        鬼域复兴，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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