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盂兰盆会二

        从上午的祭祀大典结束后，一直到晚上的中元灯会开始前，莫焯钧一直都呆在芍药宫。

        瑾祁宫中，已是稍事休息醒来后的瑾妃蒋雪晴，正盛装打扮着，舒嬷嬷从屋外快步进来，轻声耳语着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蒋雪晴。

        蒋雪晴勃然大怒，将梳妆桌上的饰品全部扫落在地。

        正为她挽发的抱琴和舒嬷嬷皆是一惊，一齐跪倒在地，同时扬声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

        瑾妃蒋雪晴望着昏黄的镜像中，形影单只的人影，不由落下泪来。

        自己一直处心积虑的为求皇上能多看自己一眼，可是为什么总是适得其反。

        蒋雪晴不曾想，自己不过是不愿让莫焯钧看见不好的自己，怎么又变成亲手将她推向别处。

        是自己不够貌美么？不是，蒋雪晴也算是京城中屈指一数的美人了。

        是自己不够年轻么？也不是，其实蒋雪晴还不如淑妃皇后她们年纪大，只是早早就将莫焯钧放在了心上，心有所属罢了。

        那又是为什么，莫焯钧从来都不多看自己。

        暴怒中的人们本就容易偏激，瑾妃蒋雪晴很快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蒋雪晴用力的一巴掌打在了抱琴脸上。抱琴惊慌失措，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尽管他连自己为什么挨打都不知道，可她什么都不敢做，连眼泪都不敢随意留下。

        抱琴对此，已有些习惯了，她知道现下最好就是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求饶，瑾妃蒋雪晴不过是想找地儿发泄自己的情绪罢了。

        看着抱琴肿起的半边脸蛋，蒋雪晴终于平静下来。她语气极近冰冷，冷的让抱琴和舒嬷嬷皆是身子一颤。

        “你就是这样为本宫挽髻的么！你就是故意想让本宫出丑，故意让皇上不愿意理本宫！”

        抱琴很是无语，明明就是方才梳到一半的时候，蒋雪晴突然地大动作，弄散了发。

        瑾妃蒋雪晴仍旧不依不挠的指责抱琴……

        “朕看你晚上还是不要参加了。”莫焯钧语气略微强硬的说道。

        许是还未缓过劲来，楚雨霏的声音依旧有些虚弱，轻轻地，细弱蚊蝇的说道。

        “皇上忘了今儿个是什么节日了么？大家都聚在一块儿放河灯，纪念亲人，却让臣妾自己呆在这偏僻的宫中，着实有些害怕呢。”

        莫焯钧定定的望着楚雨霏，许久，无奈道：“罢了罢了，真拗不过你，知道你担心你的父亲和哥哥。也罢，总不能剥夺你好不容易和家人见一面的机会吧，不然你还不得恨朕啊……”

        “臣妾不敢。”楚雨霏十分认真地答道。

        莫焯钧有些苦笑不得……

        而此时的安宁居，却格外安静，楚静秋因为上午中暑，现下身子有些发热。然而，太医们都忙着参加祭祀大典和晚上的灯会，一时间紫鸢也找不到谁能来帮楚静秋看看。

        晚上的宴会莫焯钧并未大费周章，现下边境并不安宁，不是铺张浪费享受的时候，这点莫焯钧很清楚，他确实是个明君。

        能够来的基本都是皇亲国戚，和后宫稍有位分嫔妃的家人。静王莫焯添和丞相蒋国公等均在邀请之列。

        但是，意料之外的是，楚雨霏又一次成为了大家的焦点。

        开宴之时，莫焯钧在上面缓缓现身，身后跟着的正是楚雨霏，显然宴会之前，他俩就在一起。

        皇后叶赫婷见状，连忙命人，在莫焯钧的另一侧，也摆下了一个席位，好让楚雨霏坐在那里。

        虽然常伺很有眼力见，稍稍将楚雨霏的座位安排较之皇后叶赫婷的席位向下了些，奈何因为莫焯钧的凝视，又将楚雨霏的座位离近了些。

        如此一个举动，下面在座的嫔妃和大臣们皆是面面相觑。

        楚震一下子感受到了比上午更大的压力。也是，上午不过是所有普通的大臣都在。而现下，只剩下众嫔妃的家人，因此，四周投来的目光中大多是嫉妒和怨恨的。

        莫焯钧微微用余光注视着楚雨霏，见她低眉安静的坐着，好像真的在看高僧们的诵礼，不禁莞尔一笑。

        而同样还关注着楚雨霏的，还有坐在下面的莫焯添，他似乎是人群中的一股清流，注视的目光淡淡的，纯纯的，丝毫不沾染任何杂质。

        忽然，奏乐声骤然响起，不少人皆是一惊，楚雨霏抬眸，往下下方，也感受到了那股不一样的目光。

        楚雨霏疑惑的寻找，发现原来是莫焯添，倒也无更多表情，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而这一切……都被皇上莫焯钧和他身旁的皇后叶赫婷尽收眼底。

        耀眼灯光下，震天乐声中，叶赫婷不易让人察觉的收紧了双臂，将面前席上的小桌，也带着颤抖了起来。

        又是突然一声震天巨响，突然又是一声，一声接着一声，静谧黑暗的天空被惊扰，漫天的火电冲上云霄，然后展开，多彩烂漫。

        楚雨霏不由得回头望了望莫焯钧，却发现那人也正望着自己，两人无声相视一会儿。

        莫焯钧微微侧了侧头，带着微笑仰头望向天空。楚雨霏也不自觉地照做起来，勾勾嘴角，望天……头时不时的要转动一下。

        烟花易冷，灯火易逝。一朵熄灭了，便连忙找另一朵。

        大皇子和二皇子突然从下面跑上来，坐在皇后身边，叫嚷着。忽然，大皇子好像想到什么，回头望了望莫焯钧，莫焯钧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对大皇子柔和一笑。

        大皇子便满意的转过头去，毕竟小孩心性，马上就变得二皇子一般欢脱了。

        楚雨霏瞟到了这一幕，不由得将手覆上了小腹。如今，小腹已是有些微微凸起了。只是，这个将来也许注定会受到许多关注的孩子，也会活得如大皇子一般拘谨么。

        楚雨霏感觉心倏地抽了一下，一脸慈祥的望着大皇子和二皇子嬉闹。

        二皇子扭头跟大皇子说话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楚雨霏，高兴地跑过来，颤颤悠悠的给楚雨霏行礼道：“儿臣参见楚嫔娘娘。”

        小脸因为方才的激动，变得红扑扑的，煞是可爱。自上次落水之后，许是听人说道是楚雨霏救了他，二皇子倒一直很喜欢楚雨霏。

        楚雨霏将桌上的小食端给他，他也毫不顾忌的直接拿起塞进嘴里。楚雨霏望向对面的皇后叶赫婷，发现她也正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反倒是一旁的大皇子，很是紧张的看着弟弟，时不时又回头看看母亲，确认没事了才安心坐下……

        “妹妹可放了花灯啊？”立足在水边的楚雨霏突然听见楚雨阳的声音。

        回头欣喜道：“哥！我方才给祖父、祖母放了两个呢！”

        楚雨阳还和进宫前见过的一样，英俊挺拔，不知为何，从小到大，楚雨霏一见到他就觉得甚是心安，不由得两人仿佛回到了进宫前的样子。

        “雨阳，不得无礼！按规矩，我们还需要给楚嫔娘娘请安。”楚震的声音冷冷从后面传来。

        “爹！你这是做什么！”楚雨阳不满道。

        楚雨霏望了他一眼，幽幽道：“那不如先去给惠嫔请个安，再来看本宫也不迟啊。”

        “你们父女俩好不容易见一次，一定要这样么。”楚母说着已经红了眼眶。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震尴尬道。“只是这毕竟是在宫里，千万只眼睛盯着，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抓了把柄，到头来还不是給雨霏找麻烦。为父，为父看见你好就放心了。”

        楚雨霏没想到楚震会这么说，眼眶也已泛红，其实从小到大，父亲还是最疼自己的。

        不由心软，轻声开口道：“爹，你这便是觉得女儿好了么。宫中危险甚多，您就放心了？”

        “爹这不也是没办法么。”楚震很是无奈，在月光下，显得愈发苍老。

        楚雨霏四处张望过后，复又低声开口道：“爹，就让哥哥跟着静王行军吧！”

        “就是啊爹，好男儿志在四方！”楚雨阳见状，也忙开口道。

        “说了不行，莫要再胡搅蛮缠……”楚震的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楚雨霏打断。

        “爹，你方才不还说没法儿子么？现在有这么好的法子，你又不肯用！”楚雨霏冷声说道。

        楚家三人皆是疑惑的看着她，楚雨霏轻声道：“如今女儿受宠一时，却不可能一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哥哥赶快手握军职，里应外合。那么跟着静王，便是最好的选择。刚好趁着现在战事并不吃紧，总是呆在京城光明正大的挂着闲职好啊。”

        楚雨霏见楚震已不再言语，继续说道：“更何况，蒋国公……您是知道的，就算是为了压制……一部分原因，现在皇上才会是轻易的给哥哥授权啊，楚家才能更加强大。爹，您已年迈，总有顶不住的那天。如果，楚家终有一天会……皇上定然也会向顾忌蒋家一般，对待我们，那时，我们便还有翻身的可能啊。”

        楚震良久不说话，长叹一口气，经准备转身离去。

        “爹！”楚雨阳担忧道。

        “罢了，为父老了，管不住你们了，明日……明日你便去向皇上请缨吧。”说完，就缓缓离去。

        楚母望了望两个孩子，轻轻将楚雨霏用在怀中，然后也快步跟上了楚震。

        楚雨霏望着两人的背影，同是出身文人世家的两人，身形格外消瘦。但也正是这看似柔弱的两人，在这动荡的京城，给楚家撑起了一片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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