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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11章 孤花(11)


齐束镇,“村情”农家乐。

        施厘淼曾经住过的房间里灯光大亮,镇里草木葱郁,春天蚊虫特别多,几只飞蛾围着灯光扑棱,拍打下一缕缕尘埃。

        柳至秦双手揣在裤袋里,在窗边来回踱步,“故事活着……”

        “刘孟茄认为,施厘淼的剧本里,Z先生就是她本人。Z先生在剧情中杀死了所有兄弟姐妹,并且逍遥法外,这是施厘淼本人的写照。他们唯一不同的是,Z先生最后死于意外,而施厘淼被人杀害。”花崇坐在一张靠椅上,视线跟着柳至秦转动。

        大概是因为房间里没有别人,花崇一改平时在裴情等人面前的端正持重,坐没坐相,西裤包裹着的长腿向两边分开,懒散地跨坐,一只手撑着额角,另一只手搭在椅背上。

        这坐姿若是被海梓看见,又要吐槽柳至秦“双标”了。

        前阵子刑侦一组开内部小会,没有上头的领导,海梓皮惯了,落座时将靠椅转过来,双手一搭,脑袋一枕,趴得好不惬意。

        但柳至秦进门就往他椅子腿上踢了一脚,说特别行动队的人必须注意行为举止。

        “我就这么坐一下都不行吗?又没外人,我出去肯定不这样坐。”海梓稳住靠椅,心想柳至秦真是太严格了。

        柳至秦说:“你现在能这么坐,养成习惯,出去就不好改了。”

        海梓虽然热衷与裴情吵架,但绝非不讲理。他认真一想,居然觉得柳至秦说得对,立马正襟危坐,坚持了整整一堂会,腰杆挺得比谁都直。

        而此时,花崇趴得比他还要随意。

        柳至秦停下脚步,轻摇着头,“刘孟茄的精神状态有问题。”

        花崇说:“对,他的眼神就不正常。问询过程中,他说话多次颠三倒四,我判断,在长年累月的压力和怨恨下,他已经将现实与妄想混淆在一起。”

        柳至秦单手在键盘上敲了下,显示屏立即亮起来,“我调取到了更多监控,基本可以给刘孟茄12号的行踪拉一条完整的线。”

        显示屏被分成4个部分,每个部分是一段视频。

        花崇不肯站起来,拐着椅子往电脑边挪,“辛苦了。”

        “本职工作。”柳至秦侧脸看他,眼中冷感的专注中多了一丝有温度的纵容,声线比刚才更沉,“花队。”

        花崇拐得差不多了,抬头:“嗯?”

        柳至秦压住椅背,“您拐辛苦了。”

        花崇眼角闪现笑意,很快收了回去,咳一声,“小柳同学,工作时间,不要拿领导开玩笑。”

        柳至秦看了看表——由于惯常与键盘为伴的关系,他不怎么戴表,手上这块是去年生日时花崇送的,“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我们这是在利用休息时间思维碰撞。”

        这话不算狡辩。特别行动队虽然从来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有案子就得上,但是人就需要休息,不可能24小时不眠不休。其他人已经吃饭去了,花崇做完问询后马不停蹄赶到齐束镇与柳至秦汇合,这才刚歇个脚。

        柳至秦说着语气一转,“哦,我忽略了一点,你的意思是在工作时间之外,就可以拿领导开玩笑?”

        花崇:“……”

        柳至秦狡猾地眯眼,从花崇的角度看去,就像一只满肚子坏水却偏要卖乖的狐狸。

        “您还是说正事吧。”花崇叹气,“刘孟茄是不是没有作案时间?”

        “理论上不能肯定,毕竟存在空白时间,但他是凶手的可能性现在看来已经非常低。”柳至秦让视频快放起来,“12号凌晨他还在‘刘家米粉’工作,4点多才从巷子里出来。上午11点来到齐束镇,分别在6个时间节点被镇里的公共和私人摄像头拍到,最长的间隔只有107分钟,这么短的时间不足以让他去镇外的油菜花田杀人。”

        柳至秦一直没坐,腰背微微躬着,挡住了一些灯光,像是将花崇圈了起来。

        视频切换,刘孟茄出现在一辆车上。

        花崇道:“他果然是搭黑车回西羚市。”

        “嗯。”柳至秦操纵着视角,“12号晚上他没有去‘刘家米粉’,而是在3公里以外的大排档独自喝酒到凌晨5点。”

        花崇终于舍得站起来,“巧合的是,在施厘淼遇害后,刘孟茄再也没有去过齐束镇。他放弃向施厘淼求助这条路,但不可能放下仇恨。”

        柳至秦:“你想把他先拘起来?”

        花崇摸了把下巴,“拘不了,但我已经和克队商量过,西羚市警方保持关注刘孟茄。我比较担心的是,将来有一天,他可能会伤害他的姐姐刘咏丽。”

        之前在西羚市市局,对刘孟茄满腔怒火的刘仗道出了一个隐瞒至今的秘密——刘孟茄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妻子弟弟的儿子。

        刘孟茄的父母在他不满1岁时就已去世,妻子好心将刘孟茄抱到家里来,刚开始倒没什么,可时间一长,本就不宽裕的家庭就因为多了一张嘴而越发困难。

        刘孟茄的户口上在刘家,妻子去世后,刘仗也没有告知刘孟茄真相,只是越看刘孟茄越不顺眼,动辄打骂。

        待刘孟茄长大一些,刘仗更加不愿意说出实情,一来刘孟茄被他虐待过,他害怕男孩成为男人之后报复,二来米粉店需要廉价劳动力,只要刘孟茄还是他的儿子,他就能让刘孟茄给自己赚钱,供亲生女儿读书。

        “我愿意做DNA鉴定,他真的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刘仗激动地说:“不管他犯了任何事,都和我、和小丽没有关系!”

        这一幕令人唏嘘,在场的刑警更是无语。

        藏了多年的秘密一朝吐出,仅是因为得知刘孟茄可能与一桩命案有关,急于摆脱干系。

        花崇离开市局时,刘孟茄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像一截没有生气,却随时可能爆燃的干枯木材一般坐着,双眼看似无神,却又闪烁着某种渗人的光。

        梳理完刘孟茄的行踪,柳至秦靠在桌沿上,“刘孟茄怎么就这么笃定,施厘淼一定是他的同类?”

        花崇皱了下眉。

        类似的问题,他问过刘孟茄。

        “我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短短一句话,刘孟茄说得前后矛盾。

        花崇却听懂了。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有时不仅存在于语言、眼神、动作,还有某种看似玄而又玄的气场。

        经验丰富的刑警能够在没有任何线索的前提下,注意到一个似乎与案件毫无关系的人,部分是因为阅人无数,部分则是因为这种气场。

        刘孟茄的精神有问题,他的话不是有效的证据,却撞开了一道裂缝,犹如夏季闷黑的天幕上,突然划过的惨白闪电。

        “我看完了‘猜心频道’两季的所有内容,只有这期是特别的。”刘孟茄拖着嗓子说话时像个年轻的神棍,“其他每一期,落脚点都在娱乐观众上,哪怕是最惊悚的一期。但Z先生不一样,你知道这期的落脚点在哪里吗?”

        花崇隐隐想到了一个答案,却没有说出来,只道:“在哪里?”

        刘孟茄扯出一个笑,像优秀学生被叫起来回答一个全班都答不上的问题一般,高高挺起胸膛,双眼鼓得露出大量眼白,“在倾诉!”

        花崇指节轻微一收。

        他完全明白刘孟茄的意思了。

        “猜心频道”是网络综艺,即便打着悬疑、烧脑、恐怖的标签,但本质上仍是一档娱乐节目,它必须充满戏剧性,最好是反转接着反转,让参与者和观众都大呼过瘾。

        而刘孟茄却在Z先生这一期里看出了倾述。

        为什么要倾述,倾诉什么,什么人在倾述?

        刘孟茄说完就扬起脸,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明亮的灯泡。

        强光下,他的眼皮开始颤抖,一行眼泪从他眼角落下来。

        花崇看着他,一连串碎成细末的线索开始排列组合,慢慢拼凑成一条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脉络。

        假如,假如是施厘淼在倾述,她为什么会选择这种场合?是因为无法再压抑内心吗?

        人是很复杂的动物,知道某些秘密必须深藏,却越是深藏,越想将它挖出来。

        施厘淼借由Z先生挖出一个无人知晓的真相,将它放在万千观众的眼前,同时给它盖上一个“虚构”的面纱。

        这无疑是一件刺激又疯狂的事。害怕被洞察,又渴望被洞察。她在悬崖峭壁上走着钢丝。

        而刘孟茄揭开了这个面纱。

        “一定是倾述吗?”柳至秦听完花崇的剖析,“我可以给出不同的答案,比如炫耀,比如利用。”

        花崇了然,“施厘淼是个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的人,确实可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包括情绪、回忆、真实。”

        柳至秦顿了会儿,垂眸盯着地板,“这个刘孟茄也算是歪打误撞出了份力,如果不是他,我们可能还得花一些时间,才能想到这个角度来。”

        花崇累了一天,刚站了会儿,又想往靠椅上坐。坐仍然是不好好坐的,腿一跨手一搭,坐成了之前的姿势。

        飞蛾在吊灯周围越扑棱越有精神,新来的几只加入其中,呼朋唤友似的。

        柳至秦看不下去了,卷起几张传单,打算将它们赶出去。

        正在这时,外出觅食的海梓和裴情回来了。

        但凡有这俩的地方,空气都比别处灼热一些。

        “你待在西羚市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跑过来呢?”海梓不仅嗓门大,语速还快,经过走廊来回一撞,简直像机关枪正在扫射,“这里有我就够了,你一个法医,被害人在市局的冰柜里,你跑这一趟又是何必?你怎么就不能让我清静一天呢?”

        裴情冷笑,“你也有资格说‘清静’?”

        海梓被挑起了胜负欲,“清静在人心,不在于声音。只要眼睛干净了,心灵就干净了。懂么?”

        裴情驻足凝视他。

        “不要看了,同学,我请你不要看了!”海梓在面前摆了个巨大的“X”,“我的眼睛已经脏了!”

        裴情:“……”

        海梓:“看你一回,我的眼睛就脏一分,它现在是负分了!”

        裴情眉梢直跳,深呼吸好几口才控制住了自己意图揍人的手,“我和花队一起来,你有意见?”

        海梓大喝一声:“嘿!花队来见柳哥,你来只能见到你的冤家我,你有病啊?”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这一句更是清清楚楚传到花崇和柳至秦耳中。

        花崇往上斜着脸,瞳孔里落了些灯光,笑着打马虎:“我主要是来查案。”

        “是是是,只是顺道来看我。”柳至秦赶走一只飞蛾又来一只,子子孙孙无穷已,当即决定将灯关掉,让逐光的飞蛾自己飞走。

        开关就在花崇旁边的墙上,花崇站起来就能按到。

        但兢兢业业的刑警偶尔犯起懒来,那是转脖子都嫌累。

        “帮我按……”柳至秦刚说出三个字,就打住了,笑着走过去,一手撑在花崇肩上,上半身往墙的方向斜,另一只手按下开关。

        “啪”一声响,房间只剩下门口蓝色的小夜灯。

        柳至秦还没来得及将手收回来,两个不速之客就到了。

        没了光,飞蛾们扫兴地离开,外面的路灯照进来,勾勒着花崇和柳至秦的轮廓。

        这画面甚至有一丝艺术感。

        裴情在门口刹车,海梓一头撞上来,还没来得及开骂,就一把托住自己的下巴——生怕它掉下去。

        “你们?”伶牙俐齿的痕检师突然结巴,“你们这是在干嘛?黑,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在上面,一个人在下面?”

        花崇:“……”

        柳至秦:“……”

        “打搅了。”裴情转身就要走,却被海梓拦了下来。

        “别走!”海梓小声说:“是不是老同学?老同学不能放置他的老同学独自尴尬。”

        花崇好笑地想,更尴尬的在这里。

        柳至秦倒是无所谓,将灯打开,心平气和地说:“有飞蛾,关灯把它们放出去。”

        灯一亮起,那些由阴影构成的暧昧就消散了。

        但海梓不愧是特别行动队的优秀痕检师,马上发现新的线索。

        他走到花崇的椅子边,伸出脚,不敢真踹,只敢隔空一踹,然后看向柳至秦——

        “柳哥,这个时候,你不该一脚踹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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