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窥风

转眼临近九月，强哥和几个“贵人”相约赏秋。众人商量后，又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离休老干部，一同前往，以此显示尊老。

        交代完公司里的事情，和时勇一起去后山安排，交给“草堂阅风”的老板夫妇三千圆，让其备饭。特意叮嘱：必须是上等的时令，散养的鸡羊。玉兰欢喜答应。

        都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强哥正是得意之时，又逢好天气，心情甚好。找了几辆小车，把干休所的几位老干部接走，前往后山。

        春华秋实，漫山的黄灿灿，红彤彤。风吹过时，三片五片的落叶打着转儿轻轻飞舞。一对对铜铃和着拍，打着调，轻韵歌声。石榴与山楂斗艳，互不相让！山楂内敛，藏于绿叶之中——“羞答答”；石榴妩媚，傲立风中枝头——“笑盈盈”。哎！这多事的流莺，偏要去撩拨那内敛的“羞答答”，不曾见，这石榴树下的风流债？“笑盈盈”乐歪了嘴，合不拢。

        众人来到山前，强哥先引领着去陡山寺进香。三拜后许愿：国家昌盛、全家安康、生意兴隆、官运亨通。。。。。。。。

        上过香，许了愿，这才来到玉兰的小院。倒了茶，先稍坐，聊着天。

        小院里前前后后已经忙活开了。玉兰姐妹二人支锅、洗菜。甄老板和连襟杀鸡屠羊，劈柴生火。

        不多时，传来一阵香，地道！

        菜还是那些菜，只是种法不同。不锄草，不散药，浇着山泉，上着羊粪。无一点人为，无半星做作。虽说看相不好，无精打采，但懂行的知道，真菜！见风雨、经雪霜，生命力强悍。虽不能和仙草相比，却也是蕴涵天地精华，让人受益非浅。

        鸡还是农家的鸡，羊还是本地的羊，区别是饲养不同。正是野地里乱飞，山岗间乱跑，上窜下跳，有虫吃虫，有草吃草。这么个折腾，肉味还能差了？

        原料不多说了，都是“行家菜”。且看如何炮制：三口锅，一大两小。大锅炖，一锅小炒，一锅慢火。不用拉风箱，垒的是乡间自制的“招风炉”。其缺点是费工磨时，优点是就地取材。不用金钱，不烧煤，不用电，山上的枯枝树根为柴，落叶引火。待火旺时，炉内一层白灰，俗称“百草霜”。用这等柴火做饭办席，菜里透着一种山味。

        根本无需添加佐料，味道自然鲜美！以至于那些懂行的美食家，到处去寻！城市中的大厨在有本事，调料放的在精，手艺把持的在准，却无法与山比美，与水争秀。

        二张桌子一拼，几条长凳一摆，开席！

        众人纷纷下楼，招呼着坐下。强哥从车上搬出一箱子年份酒，欢欢笑笑，热热闹闹。上菜时，大盆大碗，筷子也是长短不一，且两三种颜色。互相倒换好才勉强体面些。虽是土里土气，却别有一番情调。

        菜分荤素，家常做法。先看荤菜：烧全羊、老豆腐炖泉水野湖鱼、辣子鸡、红烧肉、老鹅干锅、爆炒腰花、清汤牛肉、粗粉条黄豆炖猪脚。再看素菜：五毒调味{辣椒、大葱、大蒜、香菜、姜丝}、甜芋、山查羹、小炒野山菜、干煸架梅、四季合蒸、杏仁菠菜。主食：金面饼{玉米面}、金银饭{大米、小米}。另有瓜果梨桃，山楂石榴。用一个大盘乘着，作饭后水果。

        一杯酒：祝老人家身体健康，心平气和，笑口常开。

        二杯酒：祝年年有余，岁岁保平安。

        三杯酒：今朝有酒且敞怀，明年还得继续来

        。。。。。。。。。

        席散，强哥把人挨个送走，皆满意！

        次日一早，强哥又来到“草堂阅风”。玉兰夫妇连忙上茶请坐。寒暄过后，强哥道明来意，想买些上等的杂粮。玉兰笑着让甄老板准备，又帮着搬到车上。强哥也不罗嗦，上车走人。

        等强哥走后，二口子开始坐下闲话：“城里人现在都喜欢这口。往天吃都吃够了，现在当宝了。”

        甄老板：“不就是几袋子杂面儿吗！菜还余这么多，还亏了？”

        玉兰笑道：“我说，咱们要是天天能接个客饭，不比卖茶水的强？咱合计合计，看看能干不？你和妹夫制菜，俺和玉芝搭手，多来钱！”

        甄老板：“还真行！玉芝两口子干活麻利，又都是自家人，分多分少的不计较。就是不知他们咋想。”

        “那都好说！关键看能不能拉来人吃饭，买卖能不能红火。”玉兰筹划着。。。。。。

        上人的时间到了，客人纷纷点茶，又开始忙碌起来。

        “快看，老外！”其中一个客人和钱总打了招呼。

        “你好，你好。”钱总和好奇的客人也打招呼。

        “这老外地道！不看人真不觉的是老外。”客人们纷纷称赞钱总的国语。目光也都聚在钱总三人身上。

        白桦、画家、钱总找个坐位，玉兰上前招呼：“哈喽。”

        “你也哈喽，呵呵。”钱总笑了。

        玉兰：“打开店起，你可是第一个外国人！喝茉莉？还是别的，只有茉莉了。”

        钱总看了看身旁的画家、白桦：“那就茉莉。我们不挑。”

        “我去给你们泡好送来，这两位我还以为是翻译呢。感情中国话说得真好。”玉兰笑着。

        “这位女士是我同事，这位是我的私人画师。”钱总边说边用手指着画家提示。

        玉兰好奇：“哦，还有私人画师，真没听说过，他咋不吱声？”

        “他有些功能性障碍。我们用手语交流。”钱总嘴角笑了一下。

        “多俊的小伙子，可惜了。”玉兰道。

        钱总用手语和画家比划，那画家也是微笑着用手语表达。玉兰不懂，画家用笔在画纸上写到：“我觉得很安静。”

        钱总三人坐了大半个钟头，白桦叫来玉兰，玉兰开口道：“要走？”

        “我的画师要在这里采风，这是一千元茶钱，不知道够吗？”钱总让白桦给玉兰一千元钱。

        “采啥风？他在这里喝茶用不了这么多。”玉兰回。

        “先放你这儿”钱总笑着说。

        玉兰见这老外大方，只好收下。和玉兰道别后，三人离开“草堂阅风”。

        一连数日，这画家果然天天来此创作。也不早来，也不晚来，就赶在上人最多的时候来。或游走于市场，或立于交易之旁，背着一个画夹很是醒目。待人散去后，一人来到茶馆的僻静处素描。夫妇二人看他用神，也不好上前打扰。时间一长，来得客人也都自觉，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进度也算快，画了有七八张小样，皆是素描。

        有一日，画家像往常一样，喝了茶，收了画样，看时间临近中午，正要准备离去。也不知是哪块云来得突然，忽得下起了雨。画家只好等雨停了再走，正是下雨天留人，其他茶客也只好暂留，于是天南海北的闲聊。眼看着这雨势不紧不慢的下着，又从外面跑进来一人，淋得浑身湿透，风一吹，哆嗦一下。

        “哎哟！这不是大作家吗？下这么大还来？”众人中有人认得此人。

        “别提了，心想今天早点来，却赶了个坏天。”作家和熟人打了个招呼。

        甄老板给作家倒了碗热水：“来了，先喝点水暖暖，别着凉了。”

        众人中一老师模样的女人:“你的书怎么还没上架？俺都等着阁下大作，咋这么熬人，你得去多催催才行。”

        作家道：“孔老师，您在这清闲？”

        孔老师回道：“唉，咱是代课老师，又不是班主任，也不是毕业班，今天周六，也来放松一下。”

        作家问：“下雨天咋走？”

        孔老师:“一会儿来接，我正等俺对象。这不，那么巧碰上了。”

        “我说作家，别老写这么啰嗦，现在都爱看什么书你得先调查，多写点玄乎的、科幻的、再来点武打、谈个情说个爱的，那样你的书才有出名的机会。动不动就批评这个，说教那个，谁看！电视台天天都是欢欢乐乐的，老少都爱看，你得跟上潮流。”说话的是一个姓陈的国企工人，对小说创作很有自己见解。

        “看不出老陈还是行内人，受教了。”作家笑着打个招呼。

        “真的！写书的目的不就是要出名赚钱吗，和做买卖一样。你得花心思琢磨读者，你的那一套什么君子啦，小人啦，又什么礼制啦，法制啦，给谁看？反正我是不看，都活那么累，就别让人添堵了。”老陈直接。

        “老陈，你阅历这么丰富，咋不弄本书写呢？就把你当年的好事添点油，加点醋写出来，保管红。”说话的是老陈的一位同事，姓杜。

        老陈开始自曝履历：“我要是有时间肯定写，写出来肯定畅销。我86年进厂，92年评先进，95年车间标兵……”

        其中一人揭短了：“拉倒吧，天天地娘血吹牛，那个龟孙字写得跟狗爬似的，还地娘咧着嘴好意思。”

        “老王，一边喝汤去……”老陈和老王是一对冤家，吵吵骂骂的还真不闷。

        “呵呵，都能着呢！哎，你们是干体力的，人作家是玩脑活的。分工，知道不？记住，分工。”说话的是当地烟厂的职工，姓宫。

        “谁能和你比，你多幸福。不干体力，不动脑活，工资不动，奖金够用。早他娘知道，复员那会儿去烟厂了。”

        “老张，你也知足吧，你们可以的。机械行业现在多旺，知名大企业，国营大单位，可比俺这儿强多了！出了杉城，谁不知道你们单位。”

        “钢铁再贵，他有数。总不能跟烟卷比，点完再点，没完没了，谁还能天天去买个压路机，吊在家里哄孩子玩？宫宫，听说你儿子也进厂了，看来活动到位了！将来在厂里再找个对象，我的个天来！杉城首富再有钱，也比不上你舒坦。”

        ……

        雨停，皆散，却留下作家在桌旁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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