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春生冬望

李春双手插兜，下巴埋进羽绒服里，过了会很久才开口。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些话吗，小孩子的情绪，大人总会忽略，认为我们在耍小脾气。可是，我们并不是啊……”

        李春曾经叫李春生。而他的弟弟叫李冬望。

        俩人名字的起源是雪莱那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他们的妈妈康晴希望他们都可以在冬望春生之际，有属于他们的自由美好的未来。

        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他们的父亲李戡是一个有成功的企业家，他们出生的时候李戡正在国外封闭开会。还没等李戡回来，李春生又差点被人拐走了。虽然那个人没有出医院就被发现了，但是康晴却因此患上了产后躁郁症。尽管康晴最终痊愈，但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会给予人的心底留下痕迹。

        康晴痊愈后又患有了很严重的产后抑郁，甚至出现了轻生的念头，还好李戡看得她紧没有真的成功。

        可在那之后，看着康晴的人更多了。

        此消彼长，李冬望和李春生看管的人少了。

        于是这个隐藏的危险炸弹，在冬望春生兄弟俩五岁的时候，终于爆炸了。

        一个因为被李戡公司辞退而心生恶意的妇女，故意混进了俩兄弟所在的幼儿园。她趁着人少的时候借着老师的身份天天对俩兄弟进行言语打击。李春生因为这个事情心情也很不好，他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冬望来，才愿意打开房门和他说两句。

        但李冬望那个时候也是强弩之末。他出生的晚，身子骨本身就弱，听到有人这么说他，心情很是难过，但他不愿意让别人担心，所以就担负了照顾李春生的责任。

        康晴作为他们的母亲敏锐地察觉出了两个孩子间的不对劲，可她也自顾不暇。只能拜托家里的阿姨多照顾。

        可她们毕竟不是亲人，不能真正的理解和开解他们。

        就这样终于在日复一日的重压下，李冬望像母亲康晴一样也得了抑郁症。

        可它不是普通的抑郁症，是微笑抑郁症。

        “如果我当时能再聪明一点就好了，能敏锐一点察觉到弟弟的心理，或许他就不会……”李春说到这里时已经站不住了。他蹲下身子，抱住了自己在微微颤抖的身子。“我看着弟弟每天的笑容都多了起来，他还反过来安慰我别太在意，甚至还给我讲他喜欢的小王子，可是我作为哥哥我……”

        李春被于相南紧紧的拥住，她的手不停的轻抚他的头发。

        天上又开始飘落雪花，洁白的雪花落入两人的衣摆，脸庞，发梢……似在为净化他们所承受的苦难。

        于相南看着他不停的说着这些后悔的话，不停地贬低自己，心里也觉得很难过。

        她很难想到当初兄弟俩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只能用自己的怀抱来温暖他，希望他可以感知到他还有她。

        “我总以为受到伤害的只有我，于是我拼命想要反抗。我以为我反抗成功了，结果其实是另一个人把我的痛苦承担了。”李春从于相南的怀抱里抬起头，看着漫天纷飞的雪花，“我似乎被他们的爱包围着，可是他们的爱让我喘不过气。我拥有爱，但我好像感受不到爱了。”

        康晴是在冬天她看完兄弟俩堆完雪人的第二天吞安眠药自杀的。

        她去世以后，李戡越发消沉，管他们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而春生冬望兄弟俩也沉浸在是自己害死妈妈的猜想里，只是最先撑不住的还是冬望。他自杀那天和往常一样上学放学，只是在春生去休息前，他给了他一本书还有一张画，画的是两兄弟和母亲最后的一幕。

        那天春生怎么也睡不着，大概是双胞胎之间的心有灵犀，在弟弟动手的前一秒他闯了进去，刚好看见了冬望要割腕。

        他以为他救了弟弟。

        于相南把头埋在李春的羽绒服里，眼泪也随着她的动作落入了李春的毛衣里。

        “他们之所以离开，就是不想让你们为他们再担忧。”

        “你们都很厉害。李冬望他……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于相南抬起头，直视李春。

        “我原本叫于香兰。’香兰’是我爸爸去台湾上学回来后送给我妈妈的第一束花。她希望我可以相香兰一样独一无二。”

        “可是我改了。”

        “对我而言’相南’，是’想男’又是’向南’。为了我妈，为了我。我妈妈她太苦了，她一生都因为一个男孩而挣扎。而对于我来说，向南走，我要离开那个窒息的家。”

        “我对于我来说，我小时候做的挣扎就只是把我的心愿放进名字里。但是李冬望，他勇敢的摆脱了那个对他怀有恶意的世界。”

        她看着他，眼睛里放射着路灯的光，却好似一块琉璃，有着五彩斑斓的光，眼睛一眨就能照耀到他心里。

        “但我希望你不是李冬望。死亡对于李冬望而言是唯一的解脱。可你不是最优解。”

        “你给予我能力，帮助我成为了’于相南’。我这短短十数载，一直都是被人厌恶，被人排斥，只有你，一直包容接纳我。”

        “如果我们感受不到爱，那就去体会爱。体会会比感受更深刻。无论如何，我会在你身边，你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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