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梦里闻卿

“不吭声，我就当你答应了。”方霁说完，又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小凤凰的脑袋，然后才把她送回屋子里的小窝中。

        而后他掩上门，回到自己的书房，铺开一张宣纸，执笔点墨作画。

        不多时，跃然纸上的是一位容颜清绝姿态洒脱的美人。

        是被他刻意记下的姜晏。

        方霁的画功很好，几乎将方才所见重复得无一阙处。

        他停笔欲歇，打算回一则传音给上官诸星。

        可视线落到纸上之人，他却改变了主意。

        罢了，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方霁这么想着，收好了刚晾干的画，又来到姜晏所在的居室。见她未睡仍在发呆，方霁便走过去坐在床边，浅笑道：“还没睡呢？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不会太久。你乖乖待在这，等我回来，知道了么？”

        姜晏差点就没控制住让自己流露出惊喜的眼神了。

        她稳重地点了点头，又听方霁嘱咐道：“药都已经备在厨房了，记得每天去喝，不要落下。”

        姜晏又乖巧点头。

        “嗯。”方霁满意地挼了一下她头顶的羽毛，然后出了门。

        姜晏：…我可能要头秃了。

        她没有动，也没有以目光追随方霁来观测他的去向，

        跑路在望，她告诉自己要沉着冷静不可冒进，然后在房中静躺了六个时辰。

        见这么长时间青年都没再来找她，估摸着青年确实已经离开静庐，姜晏做贼似的变回了人身，又小心翼翼地铺开了神识进行感应。

        他真的不在这了！

        对不起了小大夫，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刚准备走，姜晏良心发现，觉得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着实不太好，便又去了他的书房，留了一封信感谢加道歉，然后再在自己的储物袋里左掏掏右找找，最后选了枚莹润的昆山玉坠，一并也放在了书桌上。

        随后，姜晏轻易地破开了静庐的禁制阵法，悄咪咪地下了山来到云梦镇上。

        玄冥教总坛。

        上官诸星在院中自斟自饮，冷不防看到方霁出现，忙一摆手收了酒盏，将他引入自己的殿中，关好门之后又朝外施了个屏蔽声音的术法，方才问道：“公子，您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你少喝点酒。”方霁扫了他一眼，又道，“我来打听个人。”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画像递给上官诸星，问道：“此女你可识得？是否为云岫弟子？”

        上官诸星展开画像，没回忆太久便道：“是她。温云开的大徒弟，之前同您提过的，小寒峰首席姜晏，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不知公子打听她作甚？”

        “哦，随便问问。”方霁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后，不动声色地说，“诸星你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官诸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上一回递去的消息分明是关于温云开和温时欢的，见方霁过来，还以为他终于开始关心起修真界大事了。可怎么引起方霁兴趣的却是一个死人？

        他虽是不解，但仍将自己所知一一列举道：“关于她的信息委实不太多。除了前几年同您提过的她是仙历三百七十年的仙门大比魁首、仙门第一美人和不到二十岁就死于天柱之殇外，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了。”

        “有没有她的生辰八字？”

        “这个…恐怕是找不到了。我曾听温云开提过，他徒弟是在大约七八岁的时候被他捡来的，一介孤儿哪能寻到什么确切的八字呢？”上官诸星叹了口气，道，“再者您当年不是替她看过命相么？”

        方霁道：“只见过半面，兴许看得不准。”他也很疑惑，一个看似气运无几、命数将尽的人是怎么和小凤凰结缘的。

        还有当年天柱之事，姜晏分明是被人所设计。

        平天怒。天道。

        冥冥中似有一双大手在背后推波助澜。

        “您还有说得不准的时候？”上官诸星咋舌，忽的想起来一事，便道，“说来，温云开后来又捡的那个小徒弟确实与他大徒弟长得有几分相像，而且应该还没死。”

        “何以见得？”

        “我手下的人暗中调查得知，虽说温时欢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爆了，但从现场的威势和遗留的痕迹看，至少应当是元婴以上、甚至可能是大乘期自爆才会有这样的效果。”上官诸星去书案上取了水清浅的回信给方霁过目，一边继续道，“而据我所知，温时欢连金丹都没有。”

        “你是认为，她用某种手段掩人耳目，然后趁机逃了？”方霁一目十行的看完，抬头看向他，疑道，“所以真的是她下手弑师？”

        “难说。我手下一直在试图联系她，但是音讯全无。”上官诸星说着微微摇头，道，“不过我那个手下坚信不是她所为。”

        他长叹一声，又道：“只要人还活着，总归能找到的。到时候一切真相就有办法问清楚了。毕竟是同门师姐妹，您想了解的人也就能多几分消息。”

        方霁原想到在小凤凰记忆中所见的姜晏的音容，而今红颜枯骨，不免也觉得有些可惜；又听闻还有这么一个被传为替身、有弑师之嫌的人可能尚存于世，心里不禁涌上些许名为别扭的情绪。

        “你继续查。若有消息，传音与我。”方霁记挂着小凤凰，留下这句便身影一晃，顷刻间就消失了。

        刚出云梦镇，用玉牌联系燕绥未遂后，姜晏猜她是因闭关而屏蔽了山外事，故本欲先前往山海阁，但却在清风镇边界意外接到了水清浅的传音。

        见水清浅在传音中声音急迫，询问她的消息，是否安好，姜晏没有办法忽略，只好选择先回澄州，顺便查阅这一个多月以来的修真界风向变化情报，再做打算。

        不出两日，方霁便回到了静庐。他回来时，发现禁制已破，又遍寻小凤凰不得，第一次怒上心头，冷声斥道：“原是个能化形的，竟然藏了这么久，好得很！”

        他来到书房，这才发现姜晏留下的信。

        信上的字迹潇洒飘逸：“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事在身，先行离去。日后再遇，但凭君差遣。”后面也没有署名。

        “凭我差遣？”方霁怒意微减，捏着信纸自言自语道，“呵，小骗子。名也不留，让我去哪里找？”

        他又注意到一旁的玉坠，于是抬手将其握在掌心，死死地攥住，没再说什么，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我一定会抓到你的！

        姜晏回到横斜庄，还没来得及进庄门，门口的守卫连忙报给了水清浅。

        水清浅见了她立马扑了上来，不顾形象地哭哭啼啼道：“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你了！”

        “好姐姐，有话好好说，别这样，怪难为情的。”姜晏把她从身上扯下来，在她愤然眼神的注视下声音略退，“我这不是没事么？别担心了。”

        “哼！”水清浅娇哼一声，没好气道，“这段时间你躲哪了？你知道外面怎么说你吗？我听到你的死讯时我都快吓疯了！”

        “确实受了一点伤，不过还好，被一个好心人救了，这段日子都在人家那养伤，也不太有机会接触外界。”姜晏轻描淡写的略过自己的经历后，又有些不解道，“我的死讯？谁说我死了？我以为我是被通缉的对象，没承想竟又是直接被打上了死亡的印记。”

        望阙山的人、风依然都是吃干饭的吗？她不相信没有人看出当时自爆的威力和她本人修为不符的这个问题来。

        水清浅拉过她的手，用自己的手覆上，缓声道：“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我也是通过这个才推断出你还活着。我能猜到，你们宗门的人自然也能。但为何秘而不宣，我就不知了。”

        “打住，我已经在名义上被逐出宗门了，而谋害我师尊又陷我于不义的人就在宗门内。”姜晏撇撇嘴。她很快就想通了关窍：“我知道了，他们是认为我手里有他们想从师尊身上得到的东西！”

        是那块骨头？还是师尊明年让她回去找的东西？

        难不成是…灵珠？燕绥说过有一枚灵珠在望阙山，是不是就在师尊手中！

        “那你有吗？”水清浅忽地出声。

        姜晏留了心眼，看似无奈地摇头道：“当然没有。我是猜到事情有异，可回去的时候晚了一步，被大火逼退到山下，匆忙传音让你离开之后又遇上追兵，仓皇逃生之际哪有时间给我找什么遗留的宝藏之流呢？”

        水清浅凝视她许久，似是信了：“那样最好，怀璧其罪。也多亏你在望阙山都是戴着面具的，没人知道你的长相。你就先在这安生地休养一阵吧！”

        姜晏心中稍松一口气。

        她状若无意地摇头道：“多谢姐姐好意，还是不了。我身上还有要事，师尊不能白死，我得去查清楚！”

        “可你一个人如何行事？留在这里，我和教主都会帮你的。教主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就去望阙山讨公道了…”

        姜晏截断她的挽留道：“这毕竟是我一人的血债，还是得让我来解决。”她起身拍了拍水清浅的肩膀，放柔了语气道：“姐姐放心，我不会失联，也不会贸然冲动闹事。我把你当朋友，有需要的地方我也会主动开口求援的。”

        水清浅定定地看着她，僵持良久后终是退了一步。

        她道：“好吧。你要离开我不会强留，但你要记得，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姜晏感激地颌首：“嗯，我明白的。”

        水清浅又道：“教主这段时间也在找你。职责所在，我会把你活着回来的消息上报，至于另有什么指令或者旁的安排，我再通知你。”

        姜晏愣了愣，道：“好。”

        她没有指望水清浅会瞒着上官诸星她回来的事，但没有想到她会坦诚地说出来。上官诸星与师尊交好，出了这种事或许对她是有所猜忌的，但水清浅先答应让她离开再上报，便是表露了自己的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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