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星船枕梦

“什么意思？”靖渊茫然。

        他原以为姜晏这一脸似笑非笑，显然是在气头上的表情，是因为听过了留影石中他和青雀残念的对话而心生怀疑，把青雀的所言当了真，认为自己的所做作为都是处心积虑地在算计她。

        可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一句“好哥哥”还甚至让他有些头皮发麻。

        “你是真不清楚还是装不明白？”姜晏收了气势汹汹要干架的势头，向前挪了两步来到他面前几步处，仰头直视他道，“你不是已经打算好了，什么都不告诉我，然后在下面再待个几千年？”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

        靖渊猛然伸手一把将她拉近，低下头语气轻慢又危险：“为何你觉得本尊…我会这么做？”

        姜晏丝毫不惧，“嘁”了一声，道：“要在以前，不管有没有找到我这么一个活宝，你多半都会守约到最后，然后大抵是不管不顾了吧。我记得你仿佛说过，你对人间没兴趣。修真界再怎么折腾，对魔域的影响恐怕也寥寥。”

        “猜得不错。”他慢悠悠道，画风猛转，“可这不是有一个撞到我手上的你么？青雀的筹谋，很完整。”

        这家伙怎么到现在还要装坏人？

        姜晏差点就翻起了白眼：“没错，有我。可正因为有我，你才不舍得了，是不是？我虽然也不太喜欢这个总在坑我的世界吧，可也谈不上眼睁睁看着它毁灭而无动于衷。所以我会为之而努力，而你…偏偏喜欢我。”

        靖渊忽地笑了：“阿晏呐，如今你已知晓了一切，怎么有自信说出这样的话？”

        “当然是你给的胆子啊！”姜晏腹诽，不然是歌手梁女士给的勇气吗？

        “哦？”

        “玩欲擒故纵的爱情游戏，用不着你亲身下场。即便是要达到什么自愿的条件，对你来说不也轻而易举么？魔族难道就没有什么蛊惑人心的小技巧？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更能牵得住人知不知道？或者直接威逼利诱、巧取豪夺也行的，毕竟我在这世上还是有几个在乎的好友的，说不定就被抓住把柄威胁到啦。”姜晏满不在乎地、带着一丝丝嫌弃的意味说，“当然了，如果你真觉得玩弄感情比较有趣，那当我没说。不过这样的话你应该稍微藏一藏，别露出那么多破绽让我提前生疑，到落幕的时候再反转比较刺激。”

        靖渊：…

        他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姜晏，仿佛在思考，为什么她说起这些招数一套一套不带停顿的，几乎比他们魔还反派？

        他缓了半晌，才低声道：“没有的事。少看话本。”

        “这就对了。”姜晏颔首，停了一下，才又柔声道，“还有。其实那天晚上，我听到了。”

        靖渊登时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生辰夜？

        姜晏继续道：“我是被你灌醉了没有错，但是只是反应慢、看起来迷糊迟钝，不是没印象。我听见你说你喜欢我了。就算是玩玩而已，你也没有必要‘背着我’说这些，不是么？不过我原本确实不知道，因为我不太能区分友情和爱情的界限。”

        这也正是为什么她从前都把玩得好的男同学变成了兄弟，却一直单身，听说孟宁大庭广众对自己表白的时候也那么震惊了。

        震惊的是兄弟情竟然变质了。

        “所以后来几天我都在反思，思考我是不是一开始就误会了你的感情，以及，我对你究竟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姜晏不给他插话的空间，接着道，“可惜的是，正当我要得出结论，准备挑个黄道吉日回应一下的时候，上官教主突然冒了出来，这让我不得不正视你的不寻常。”

        “难怪你那个时候那么生气…”

        “可是我离开之后却意识到，我会时不时带情绪地想你，大抵是真的动了心。这和你的真实身份、你是不是我以为的魔教卧底什么的，都没关系。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姜晏道，忽然转折，“哦不，你不是人。”

        靖渊：…大可不必如此严谨。

        “不论旁人怎么形容你，我知道的是，你不是那样的，你待我好，在不知道我是个人的时候就救我养我…天底下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你更好的了。”姜晏继续诉衷肠，“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真要害我，那我也认了。我这个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不理智，见到了南墙还不够，总得撞一撞的。”

        靖渊叹了一口气，再也不想忍耐地把人揽入怀中，唇瓣贴上了她企图继续长篇大论的双唇。

        一吻终了，他才松开人，扶着姜晏坐下，笑道：“还好，你没那么理智，否则是不是早就抽身了？”

        姜晏把气喘匀，象征性地戳了他一下泄愤，而后道：“别说，抽身不至于，就是做推理的时候比较头疼。情感和正义的天平哦，不知该往哪倾斜。”

        靖渊蹙眉：…这什么烂比喻？

        “最开始只是觉得你有点不对。后来发现是上官教主他亲戚啊，那没事了，我又不歧视。”姜晏开始阐述心路历程，“结果你说不是，还现场给我表演了一出元婴升渡劫，我就没见过这么离谱且高调的。加上之前百里提过一嘴，你的扇子是神器。我才发现我想复杂了，神的法器，可不就是神器么？”

        “之前大明，哦，就是明知熹，疯狂暗示我去挖掘你的身份，还推说你可能是地位在上官教主之上的你本尊的代言人，我觉得挺好笑，因为着实没那个必要多此一举。那个时候我已经差不多猜到了，但我不明白你的用意和立场啊，我担心我们会是对头，因此愁得只能强颜欢笑。”

        “可我回想起来，你在说喜欢我之后，好像说了一句‘大魔王也给我揍’，是吧？身为神，说话得算话吧？不能反过来欺负我吧？”

        姜晏说的时间轴有些颠三倒四，但靖渊还是听明白了。他握住姜晏下意识敲点的手，认真道：“所以其实你早就发现青雀意图不明，却还是答应了她去大封找我对质？”

        “我不能一直被吊着吧，总得确认的。再说就算万一我猜错了，真不是你，我也准备好了糊弄的说辞和跑路的办法，我又不会坐以待毙。”

        靖渊：…并没有看出来。

        姜晏一通输出完，打算回到正题：“现在，可以把那天没有回答我的和我来不及问的，都告诉我了吧？”

        “好。”

        “当初你不肯告诉我你的姓名，是不是因为会受天罚？我那天感觉天上好像有别的雷想劈我来着，也是你给散的？”

        靖渊原以为她不曾注意这些细枝末节，没想到她也发现了。

        “是。”靖渊无奈道，“现在可以了。那一日我以本尊，允许你直呼我的名讳。”

        “好啊，阿渊…哥哥。”姜晏扭捏地唤完，觉得有那么些肉麻，又在心里吐槽道，男朋友的名字居然还是别人告诉的，就很气。她继续问道：“关于轮回桥和凤凰骨的事，再同我说得清楚些吧，我找找有没有漏洞可钻。”

        “好。两千多年前，沉洲堕魔，意图灭世。诸神之战中，沉洲身死，轮回桥毁。此后人间无往生，修真界无飞升。后青雀以身为祭重续轮回桥，并将沉洲的元神同时封印，又请我暂且镇住摇摇欲断的轮回桥，重开人间轮回之途。”靖渊沉声道，“她与我约好以两千年为限，到时会有其后人持骨以祭真正修好轮回桥。”

        “这样啊，她可真狠心。”姜晏听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道，“只要是温氏后人就可以，还是非得像我这样会变身的？自愿是怎么个自愿法？”

        “第一种，是整个人自愿下去到封印当中。第二种是自行挖骨，全身修为会随之灌入到骨中，再割出神魂附上，随后将骨置于封印之下。如此一来，人或许能留住一命。”

        “但也是个行尸走肉了不是？懂了，就是有全尸和无全尸的区别呗，都一样。”姜晏嘲讽道，“想想有点惨，我怎么投了这样的胎。”

        父系不如意就算了，母系也很要命。

        靖渊深深地看着她道：“晏晏，你猜的很对。我是说过，我不在乎这世间。我之所为，不过是在履行约定。若到了那一日，我便不会再管这桥的事，人间、修真界、魔域，毁便毁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可是晏晏，我现在不这么想了，我在乎你，我想为你留住这世间。”

        “所以，你确实打算继续在下面守着消耗生命是吗？”姜晏斩钉截铁道，眼泪流下恍若不觉，“我不许。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你知不知道，留下来的人会有多痛苦？你要是敢这么做，我现在就自尽给你看，骨头正好拿过去给你！”

        她说完，抱着自己双腿，自顾自地喃喃道：“不行，不可以这样的…”

        靖渊忙过去抱住她，替她擦眼泪，轻声叹息道：“晏晏…”

        姜晏被他搂在怀里，低着头不说话，只是小声地抽噎。

        良久之后，她终于开口。

        “没说一定要我这样特殊的后代，对吧？我还有个弟弟，流着和我一样的血。”

        “晏晏，你不是为了一己之私罔送他人性命之人。”

        “你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人为了求生，总是会变的。”姜晏露出几分漠然，“更何况，我觉得他不是我弟弟。”

        “什么意思？”

        “夺舍、附身、寄生，什么都有可能。我只是怀疑，他骨子里变了一个人，或许就是你说的，堕神。”姜晏缓缓道，“最多能拖到什么时候？中秋？阳盛日？”

        “是，你想干什么？”靖渊闻言谨慎地看着她，“你别乱来。”

        “不干什么，只是想找找破这场死局的办法。陪我演出戏吧。”她顿了顿，轻声道，“我们决裂，打一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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