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一次吵架（二）

林汐看向小志，用眼神质问他怎么把李子深带过来了。

        小志看懂了林汐的表情，摆摆手不好意思地道：“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们还在对工作。”

        这难道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李子深的脸上面无表情，闷热的夏末，林汐却觉得这眼神寒气逼人。他深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汐，又在她和胡天相握的手上淡淡地瞥了一眼。

        只一眼，林汐就心虚的立马甩开了。

        “你们？”小志心中有无数个问题，看到气氛剑拔弩张，还是适时止住了嘴。

        林汐连忙解释：“他喝醉了。”

        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

        好吧，这句话接的很烂，林汐知道他们想听的也一定不是这个。但此刻她实在想不出任何合理的借口，他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又听到了多少，她觉得此刻说再多也没有说服力。

        更何况，从刚才开始，那道凌厉的视线就从未从自己的身上挪开过。林汐强装镇定不去看他，却没办法真的忽略掉这冰冷目光。

        胡天没了支撑，晕晕乎乎地往前倒下去。林汐赶紧用手撑住他肩膀，女生的力气终究有限，林汐得抵着后脚跟才能把他扶正。

        小志见状连忙跑上前帮忙，两个人才摁得住胡天，不让他乱动。

        李子深声音淡淡地：“小志，你送胡老师去酒店开个房。”

        “好。”小志本能地点头答应，迟疑了一下，小心问，“那你们呢？”

        “我有点事和林汐说，你先回去。”李子深和小志讲话，眼睛却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汐，眼睛里的寒气愈加逼人了。

        小志是个聪明人，立马觉察出现场气氛微妙。从刚才一下车，两人站在几米之外看，远远地瞧见胡天对林汐的亲密举动，他就注意到老板的神情就有些不对了。直到胡天逼林汐退圈，林汐居然答应了，他又敏锐地发现老板的脸色更差了。

        这种情绪还挺复杂的，他无比同情地看了林汐最后一眼，只能祝福她自己保重了。

        林汐收到小志的暗示，眼里写满了无奈。小志试着扶了一下胡天，没扶起来。司机见状，赶紧跑来帮忙，两个人把胡天的胳膊往自己脖子上一搭，架起他往车子方向扛。

        林汐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三人的背影，直到小志他们把胡天扛进车里，林汐才如释重负。只是这提着的心还没放下来，就感觉身边起了一阵风，她的手腕被一个人粗暴地抓住，朝着车子的反方向走去。

        李子深的力道很大，又走得极快，林汐得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手腕隐隐作痛，她愣是一声没吭。不知道李子深要把自己带到哪儿去，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只知道前面这个人很生气，似有满腔怒火即将迸发。

        直到手腕被握的感觉两块原本不在一起的骨头微微碰撞了一下，林汐疼得小声哼唧了一声。

        前面的李子深终于停下脚步，彼时他们已经走到一座山脚下，远离了那条美食街。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到林汐微微发红的手腕，心情万分复杂。

        林汐背过手腕不给他看，身体微微上前一步，主动道歉：“哥，我错了，别生气了。”

        李子深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我答应过你会早点回去……”林汐的声音越说越小。

        林汐的话一下子戳中李子深的点，但仿佛又远远不够，他微微提高了嗓子却又极其克制地控制了分贝，话里满是无奈：“林汐，你知道你大晚上跟一个男人喝酒，有多危险吗？”

        “我没喝！”林汐连忙澄清，事实上她连烤串都一口没吃。

        李子深蹙眉：“但是他喝了，而且还醉得不省人事。他是个男人，万一借酒壮胆做点坏事……你……”李子深不再说下去了，后面的事他简直不敢想象。

        “他不会……”林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但话没说完她注意到李子深额头的青筋跳得更欢了。

        “你就这么相信他？”李子深的话简直冷到了极点，“就像他让你离开这个圈子，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林汐心下一沉，心想他果然是看到了。但这话林汐就觉得十分委屈了，那个情况下她也是逼不得已随便应付了几句。

        “那是我随便说说的。”林汐被冤枉了，也有了几分小脾气。

        李子深这句其实是气话，他怎会没听出来这是林汐随口敷衍的话。真正让他生气的是林汐竟对胡天这般信任，以至于他做出这些亲密举动林汐都丝毫不介意。他又想到两人曾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心头更生几分发酸的感觉。

        “你们都分开半年了，就算他以前品性不错，你怎么知道这半年来有没有改变心性？但你还是选择相信他。”李子深忽然冷静下来，连说话都平静了许多。但林汐却仿佛从他眼里看到一丝寒意和悲伤，他兀地笑了笑，道：“林汐，我有点后悔让你出来了。”

        李子深后悔是因为他以为林汐对胡天已经完全没有杂念，他原想让她借着今晚的机会两个人好好说清楚。但今晚偶然看到她全心全意地照顾喝醉的胡天，那眼里的疼惜是藏不住的。

        大概她，对胡天还藏有一份心意吧。

        李子深的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看得林汐心脏一抽，她猛地想到了胡天问她的话。

        你对他，有所期待吗？

        几乎是一瞬间，林汐收起目光不敢再看他。某些心底藏得很深的情绪，正在隐隐翻腾。

        “你这是无理取闹！”林汐丢下一句话，落荒而逃。

        她朝着前面的路笔直走下去，李子深跟在后头也不说话。始终和她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他们好像吵架了！

        直到走到一个隧道口，这是个高速公路下的小隧道，隧道不长，大概七八米长的样子，可隧道里没有灯，只有隧道口两边的路灯分别照亮了隧道2/3的路，中间有一小段路是漆黑的。

        白天下过雨，隧道中间的低洼区积了水。幸好隧道左右两边有垒高的行人道，勉勉强强可以走，这真是一个极具年代感的隧道。

        林汐壮着胆子走上右边的行人道，李子深跟在她身后，像是故意似的，选择了左边的行人道。两人的脚步一前一后在行人道上响起，林汐心中才微微宽了心。

        不过这整条隧道虽然大部分都被路灯照着，但也仅限于辨得清轮廓大的物体，像脚下散乱的小物体还是看不清的，更别说出现某些更小的东西了。

        她也不是不能打开手机的电筒，但就是负气不想打开。谁知林汐不打开，李子深也跟着不打开。

        果然，行到中间最漆黑的位置，林汐一脚踩下去顿感不适。前面都是坚硬的石头触感，此刻脚下居然是软软的一坨，她脑中马上联想到了某个恶心的小动物，全身汗毛竖起，“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李子深几乎是飞似地奔向她，路中间有积水，踩在水里溅起一片水花声。他全然不顾积水有多深，是否浑浊不堪，想都没想直接就蹚了过去。

        黑暗中，林汐惊恐地拉住李子深的胳膊，整个人都恨不得跳起来挂到他身上。李子深身子微微一怔，拦她入怀，一只手轻轻地拍她的后背：“别怕，我在。”

        李子深的话就像一颗定心丸，林汐果然冷静下来。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才稍稍有了些安全感。

        只有在这种漆黑恐惧的时刻，林汐才能全然不顾理智，完全遵从内心的想法。

        李子深拿出手机打开电筒，往地上一照，一只血肉模糊的小青蛙。林汐想去看，被他拦住了，“别看，有点恶心。”

        他声音又恢复了往常的温柔，刚才说话中的冷意已全然消失。林汐突然觉得自己错了，他也是担心自己才会过分苛责，明明是自己与人相处没有分寸感，又不带防备心。

        “哥哥，我们和好吧！”林汐抬头望他，光打在她的睫毛上，亮晶晶地一闪一闪。

        李子深的嘴角微微抽搐，半晌，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笑容，道：“好。”

        所有的乌云瞬间消散了。

        李子深轻轻拉起她的手往前走，另一只手低低地举着，仔细看看那光竟是照着林汐脚下的。

        黑暗中，李子深领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光明。正如人生道路上，他亦是走在前头，照亮了林汐的路。

        从隧道出来后，大概又走了一百米。暖黄色的路灯下，有一张长椅。林汐抬眼看了看右侧，原先漆黑一片没有注意，原来这竟有一个湖泊，此刻望过去黑漆漆的，望不到边。

        两人走到长椅上坐下，吹着湖边微风。风是从李子深的方向吹过来的，间或还夹杂着他发型上的香水味，伴着微风拂过林汐鼻子。

        林汐忍不住用手蹭了蹭鼻子。

        c城的天空中有几颗星辰，忽闪忽闪的。林汐痴痴地望着，她大概好多年没注意看头上的星星了。

        脚边突然有什么东西靠近，林汐反射性地退了一步。低下头看，李子深伏着身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林汐定睛一看，他竟然在帮自己擦裤腿上的脏渍。

        “哥，我自己来吧。”林汐作势要去拿他手上的纸巾，李子深微微一偏手，林汐没拿到。

        “无妨。”他的声音低低的，但语气确是不容拒绝。

        林汐微微一愣，等他的手再靠近时，终究还是没有再拒绝。

        李子深的动作极轻，又十分专注。有些小一点的污渍轻轻一擦便没了，大一点的已经结成块，需要蘸了一点旁边水洼里的水，轻轻拭去。

        林汐今天穿了一双黑色的马丁靴，鞋面沾满了细小的泥点。准确来说本来是没有的，大概率是李子深跑向她时溅起来的水。

        李子深擦得不紧不慢，林汐如坐针毡。周围极其安静，只剩下轻轻的擦拭声。他的手关节极小，手指细长，皮肤也十分白嫩。这样好看的一双手给自己擦鞋，林汐真是受宠若惊。明明这是个又脏又累的活，这双手的主人却毫不避讳，甚至还有些格外认真。

        “哥，你们今天结束那么早吗？”林汐原本以为他们吃完夜宵好歹会去唱个歌喝个茶什么的。

        “两位女嘉宾要睡美容觉，所以提早结束了。”李子深一边说，一边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

        “还有，”他忍不住提醒一下这位失忆的小助理，“不是我们结束的早。是你们，喝得太晚。”

        眼看着话题又要转到胡天身上了，林汐连忙打马虎眼求饶：“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其实林汐也郁闷呢。明明聊得好好的，胡天为什么要喝酒，还喝醉了，不然也不会有

        后面这些幺蛾子了。

        “好了。”李子深直起腰，坐回长椅上，不再和她继续纠结这件事情的对与错。

        林汐低头看了看裤腿和鞋子，干干净净，宛如新的一样。

        便开玩笑道：“哥，这个擦鞋费太贵了，我怕是给不起。”

        “第一次……先给你免费吧。”李子深扬起嘴角，笑着道。

        “那我可不就占了大便宜了。”林汐偷笑，又弯下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眼睛突然瞄到李子深的鞋，他今天穿了一双帆布鞋，此刻鞋面上已经惨不忍睹。他的裤腿也湿了一小圈，半个小腿的裤子都沾满了泥点，干的地方结成小块，湿的地方还牢牢地黏在上面。

        林汐刚才没注意，此刻认真回忆了一遍当时的情景。那低洼处的水不知道多深，但听水花溅起的声音，就能猜到水应该不浅。

        这双鞋一定进水了。

        “想什么呢？”李子深看她微微发呆的样子。

        “哥，你把鞋子脱下来吧。”林汐蹲下去想帮他解鞋带。

        李子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冰冰凉凉地握在林汐火热的皮肤上，十分舒服，林汐却吓得一瞬间抽了回去。

        “我自己来吧。”李子深对她的反应，轻笑一声。

        “好吧。”林汐没辙，只能同意。

        李子深低头去瞧自己的裤脚，眉头微微一皱。他大概自己都没注意到裤腿这么脏，但他又仿佛毫不在意，用手随性地掸了掸。有些湿泥点的痕迹还在上面，他也无所谓，仿若未见。

        大概是鞋子湿了，穿着不舒服，李子深干脆脱了鞋又摘了袜子，赤脚踩在地面上。

        地面虽然还算干净，可免不了有些小石子。要是不小心踩到，也是会放点血的。林汐觉得有些不妥，灵机一动，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巾，铺在他脚边。

        李子深第一反应以为她要帮自己擦脚，立马把脚往旁边挪了挪。林汐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哥，垫在脚下，这样干净一点。”

        李子深按着她的话踩在纸巾上，林汐才得意洋洋得站起来坐好。其实一张薄薄的纸巾有什么用呢，但她的脸上却因此露出了璀璨的笑容。

        李子深不自觉扬起嘴角跟着她笑！

        “林汐，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圈子真像胡天说得如此不堪？”李子深转过头，思忖再三，终于问出了他想问的那句话。

        林汐想，他是真的介意了。其实每个圈子都有黑暗的一面，它们藏得极深不为外人所知。只是恰巧娱乐圈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所以把那些不美好的事物放大了而已。但我们又怎么能只看它不好的一面而忽略了它也带给了大家很多美好。

        明星在创造其艺术价值的同时，扶贫助学，号召社会力量众志成城。不好的影响固然存在，但美好也多如牛毛。

        “我从来不觉得。”林汐微微一笑，“我只知道很多艺人，他们有的捐了100多所光明小学，有的成立了扶贫基金会，有的国家危难之际又号召所有艺人捐款捐物。这样的人，难道不是娱乐圈的光吗？心向阳光，四处正道。”

        李子深哈哈哈大笑，朗声道：“好个‘心向阳光，四处正道’。”

        林汐见他心情大好，自己的心情也灿烂了许多。

        “林汐。”李子深看着湖面上那片天空，轻轻地道：“认识你，真好。”

        “我也是。”林汐俏皮地用脑袋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知音难觅，知己难求。当你喜欢的偶像真的如你所想般优秀，言行如一，三观极正。作为粉丝，真是又喜又憾，喜自己眼光真好，憾不能长相守。

        远处驶来滚滚车轮声，一辆商务车在两人身后停下，司机走下来恭敬地道：“李老师，我接您来了。”

        40分钟前，两人准备打一辆车回酒店，奈何实在太晚竟然没有司机接单。被逼无奈给小志打了电话，才让司机又折返了一趟。

        “我们走吧。”李子深提起自己的鞋袜，心情无比舒适。

        “好。”林汐重重应声。

        回酒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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