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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她的话虽然轻,但是被安排坐在老妇人身边的谢羡还是能听得清楚。

        谢羡垂着的头微微抬了抬,似乎有些不安地向老太太的方向偏了偏,却最终又转回原来的方向,端正地坐着。

        侧面看去,那隐在轻纱下的纤细脖颈,始终维持着一个柔顺的弧度,显得乖巧又伶仃。

        老太太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枯树枝般的手放到雕花扶手上,想了想道:“只叫老爷来,快些说完也好让她们母女有个安置。”

        茜草答应着,很快便出去了。

        吕氏这会儿站起身,摘下帷帽,拜倒在谢老夫人面前,向她行了大礼,并且敬了一杯茶。

        谢老夫人瞧了瞧吕氏露出来的那张脸,虽有些经历风霜留下的痕迹,却还是不难看出昔日的美貌。

        母亲如此,女儿姿仪又是那样出众,想必相貌也是上乘。

        倘若她这孙女儿真有绮丽容颜,那到时候于婚嫁一事上,也能为谢家添一份助力。

        想到这儿,谢老太太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从吕氏手中接过象征媳妇茶的茶盏,揭开茶盖啜饮一口,才将茶盏递给旁边的丫鬟。

        谢老太太刚想对吕氏说话,外间便有人报说谢金铖来了。

        谢羡连忙站起身来,才走到堂下,门外便进来了一个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

        谢羡也不由愣住,定定地打量着她的父亲。

        男人身材矮短,也不魁梧,虽然板着肩背,却没有什么气势。

        唯一让谢羡有些熟悉的是他那一撇八字胡。

        她原本只在幼时见过谢金铖,这十几年里,看着镇中邻里小姐妹家的情形,也曾想象过自己父亲的慈爱模样,今日一见,谢金铖怎么也无法和想象中的样子重合。

        再加上连日来的恶梦,梦中谢金铖甚少出现,甚至将家中的大事都交由萧氏处置,最后吕氏生病,谢羡当街跪拦他的轿子,他却只是烦躁地让她不要丢人现眼。

        谢羡想到这便觉得周身都涌起刻骨的寒意,寒冷感觉甚至盖过了她脚踝处痛楚。

        没等谢金铖说什么,她便依着礼数,周到地向这位生身父亲行了礼。“女儿见过父亲。”

        甫一见到面前盈盈拜下的少女和双目含泪望向他的吕氏,男人只是潦草地点点头,甚至没有仔细端详她们母女,便绕过她们,走到谢老太太跟前行过礼,接着道:“儿子有话要和母亲说,吕氏和······”

        他停顿了一下,一时间实在想不起这个便宜女儿的名字,只好接着道:“吕氏和女儿,就先回去歇息吧。”

        多年不见的丈夫突然出现,吕氏原本抑制不住地心潮澎湃,有满腹的话想对眼前的男人诉说,却不想他就这样看也不看、冷冰冰地叫自己出去。

        谢金铖的话像是给吕氏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浇熄了她心中的幻想和期待。

        更何况,根本就没有人安排过她们母女的住处,这是要叫她们往哪里去?

        随便在这府中找个角落便安置了吗?

        吕氏呐呐半天不敢说话,却也不想立刻跟着瑞草出门去。

        她心中隐隐有个预感,若是现在跟着离开,她们母女会被那个笑面虎一样的萧氏,安排在府中最偏远的地方,往后只怕是她想见丈夫一面也难于登天。

        吕氏祈盼地看向谢金铖,希望他能再多说一句,然而那白净的面皮上却满是漠然和不耐烦。

        老太太也渐渐不耐烦起来,面色不虞地拨弄起手上的念珠,不再看吕氏。

        谢羡见状,走过去轻柔地扶住吕氏的胳膊,小声道:“母亲,您日夜思念着父亲,他定然知道,您别这样不舍,我们已经归家,日后定然可以日日见到父亲。”

        谢金铖听着这清稚的声音,觉得这话语熨帖无比。

        他不由得侧目看向了自己这个女儿,就连跪在地上的吕氏,也似乎跟着顺眼了几分。

        吕氏虽然有心要和女儿解释自己不是不舍得谢金铖,但是手腕被谢羡冰凉的手指轻轻点了几下。

        仿佛福至心灵一般,吕氏强压下心中担忧,不再执意要等谢金铖给个说法。

        她在谢羡的搀扶下站起身,对谢老太太和谢金铖道:“老太太,老爷,那媳妇和羡羡便先行告退。”

        谢老太太点点头,瞧着两人跟着茜草出了房门,身影渐渐隐入夜色中,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身边的瑞草道:“去把吕氏叫回来,你亲自送小姐到府上西北角的院子。”

        瑞草微愕,却没有再多问,很快领命追了出去。

        房内,谢金铖刚在谢老太太手边的扶手椅上坐下,只听老太太冷笑道:“又是萧氏叫你来的?”

        谢金铖嗯了一声,搓了搓手,道:“母亲,琴如的意思,是要让秋蓓替、替嫁到裴国公家去。毕竟······当时父亲与裴府的婚书上,只写了谢氏女许裴家郎,并没有说儿子的第几个女儿。”

        谢老太太苍老的目光盯着儿子那张懦弱不堪的脸,竟然哈哈笑出了声:“铖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娶了第二个媳妇的这十几年,倒像是多了一个亲娘。”

        谢金铖愣住,好一会儿才急躁地涨红了脸。

        他带了些怒意恨声道:“母亲说话也不必如此刻薄。当年若不是父亲一定要我娶那吕氏,萧氏现在就会是我名正言顺的正妻,又怎会多出一堆事端,搅得家宅不宁。”

        谢老太太猛地一拍楠木矮几,震得桌上茶盏里都溅了些水珠出来,说出来的话也愈发难听。“你如今有了亲娘,便不将我这老东西放在眼里了是不是?兰草,去把东西收拾了,我们今晚就回清水县去!让人留一封书给章家老太太,说我那儿子容不下老婆子了——”

        “母亲!儿子不过是随口说的抱怨,并没有要对母亲不敬,母亲这是要折煞儿子呀······”谢金铖连忙站起身,毫不含糊地跪在了母亲面前,心中又气又恨。

        饶是屋中只有一个老太太的贴身侍女,其他人都守在门外,他也觉得脸上十分挂不住,才会顶撞了母亲一句,没想到老太太气性也太大,竟然要将这事捅给章家老夫人知道。

        章家老夫人同谢老夫人年少时便相识了,章家嫡长子章起蕴又是谢金铖父亲谢老太爷的学生,现今的吏部尚书,几个孙辈中也不乏有出挑的,已经进了翰林院待职。

        谢金铖是万万不想给这位吏部尚书大人知道半点自己的风言风语。

        章家当初家境极差,章起蕴连上京科考的盘缠都是谢老夫人给的,如今一家子都对谢老夫人感恩戴德。

        若是听闻自己气得母亲连夜回老家,只怕自己头上这顶官帽,也保不住了。

        这些年母亲避居清水县,他也不是没想好好尽孝,还不是她自己不肯住在京中。

        最近好不容易答应住得久些,却还要闹着将乡下的佩芳和女儿接来,真是没事找事。

        谢金铖想到这儿,实在是郁闷苦烦,恰巧吕氏走到了门口,瞧见他跪在地上,便担忧地唤了声:“老太太,老爷。”

        谢老太太见到吕氏,面色才稍好了些。

        她冲吕氏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侧来。

        吕氏却不敢在谢金铖跪在地上时,自己坐下。

        她想了想,便跟着跪到了谢金铖身边。

        谢老太太见她如此,也不再强求她,只是望着她问道:“茜草可跟着我那孙女儿去了?”

        “回老太太,”吕氏连忙道:“茜草姑娘说会带着羡羡去西北角的院子安置。”

        “这就好。”谢老太太点点头,又道:“你可知道,今日萧氏本想让你们母女住在哪儿?”

        吕氏心头一跳,怔怔地抬头去看婆母。

        谢老太太面容端肃,只闭着眼捻她手中的佛珠。

        吕氏想起临来前,谢羡悄悄嘱咐她的话,便只微微摇了头,小声道:“媳妇不知,媳妇只知道,何处能日日见到亲人,何处便是能安身的地方。”

        谢老太太听到这番说辞,这才接着道:“佩芳,你说得不错,不过,有些事不是装聋作哑便能过去,你虽不争,难保别人不会来抢。”

        吕氏低着头,并不言语。

        谢老太太身边的侍婢兰草跟着解释道:“夫人今日给您和小姐备下的是东南角门外的沁芳斋,那边都是老屋,也没有正经修缮过,连地龙都没有,大冬天住过去,只怕人要冻坏。老太太心疼您和小姐,才让茜草送小姐去西北角的院子安置,那里虽然临街,却极是僻远,连厨房并浣衣房都有。院中一切走的都是公中,小姐日后过得也能舒心些。”

        “不过那院子极小,且离后院正堂较远,你过去多有不便,老婆子便做主拨给孙女儿一个人住。”谢老太太缓缓道。

        吕氏听闻女儿要一个人住,心中顿时不舍得、不放心极了。

        然而谢老太太不容她反驳,接着道:“既然你来了,日后便跟着铖儿,在他书房附近的漪澜轩起居吧。”

        听闻是跟着丈夫住,吕氏犹豫了下,咬住嘴唇,将方才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忍了回去。

        她心中满是庆幸:没想到女儿看事情如此有远见,这桩桩件件,当真按她告诉自己的那样发生了。

        “好了,铖儿,你们夫妻俩也下去吧。”

        谢金铖满面愕然,白生生的面皮上滚着几条不常见的皱纹。

        若是真让吕氏跟着自己住,那萧氏岂不是更要闹将起来。

        然而谢老太太说完话,已经就着婢子的搀扶站起身,正要往内室走去。

        望着那身影走到帘子前,谢金铖还是忍不住道:“母亲,您这样,······”

        谢老太太重重哼了一声,回身便将念珠朝谢金铖砸了过去,然而准头歪了,念珠生生砸到了吕氏的额头上,吕氏痛得惨叫了一声。

        谢老太太更是气极,指着儿子骂道:“糊涂东西,放着正经的大老婆不要,整天对着二老婆伏低做小,活该你一辈子抬不起头被压得死死的!”

        说罢,她又对捂着额头身子缩在地上的吕氏道:“佩芳,你放心,明日我便告诉章太夫人,请她出面,同裴国公府商议孙女儿的婚事。”

        “至于某些人,”谢老太太牙关咬得极紧,以至于声音都有些瓮声瓮气。“别想着做白日梦!”

        说完,谢老太太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内室。

        兰草扶着她,劝道:“老太太同老爷到底是母子,没得为了两位小姐的婚事这样僵着,奴婢有句话或许不该说,但奴婢认为老爷说得不错。

        “老太太您想,两个都是咱们府上的小姐,谁嫁去裴国公府,又有什么区别呢。

        “老太太虽然仁慈,照拂着乡下来的夫人和小姐,但也须得想想,毕竟这府里以后还是要靠着少爷的,秋蓓小姐是少爷的亲妹妹,将来她若嫁进了国公府,再怎样都会帮衬着娘家一二,有裴国公世子当妹婿,少爷的仕途不也会跟着青云直上?”

        谢老太太听了兰草一篇话,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任凭着赶回来的茜草将她额上的眉勒取下来,阖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以为那裴国公府,是什么香饽饽?不让秋蓓去,其实是为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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