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月明星稀，本是个睡觉的好时候，只见阿燃赤着小脚跳到宿舍旁边的树上，荧荧光辉环绕期间，谁身处其中都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滋味。

        阿燃本来早早就爬上了床，准备第二天早起，在晨曦的沐浴下打坐，哪知她本就是以熬夜为常态，以不熬夜为例外的夜猫子，早睡反而失起眠来，再加上早晨帝子说的那句似是而非的话，可让她真真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辗转反侧。

        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说这话的人一定没经历过开学综合征外加碰上云析存这么一个“顶头上司”。

        这话虽然不完全对，但也差不多。

        云析存虽然每天看起来与世无争，顶多摆个冷淡的脸，但她深知云析存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她还在襁褓时就听说云析存一个人炸了魔窟，逼得十万魔军游离失所了大半个月，而后又骑着魔蛟来回穿梭六界，要不是女娲大神发现的及时，魔族那些残兵败将就要被他霍霍光了。

        虽说坊间一直有传闻说帝子身体虚弱，但阿燃觉得这么富有生机活力的小帝子要是也能算得上身体虚弱的话，那么她都可以称作是久病不愈了。

        而且云析存时不时身上冒出些许威压，虽然他及时收住了，但像阿燃这种天天被本命梧桐木折磨的娃还是清晰地感知到他情绪的变化。

        不过虽说如此，但帝子这些年一直风评极佳。

        阿燃觉得，这得有一小半归功于他有一张俊俏的小脸，剩下的那估计就是因为没几个能打过他的。

        冷淡沉默可以被称作高深莫测，时不时放点儿威压这叫做有帝王遗风，就连小时候他那劣迹斑斑的溜猫逗狗行为都可以称上一句年少有为。

        阿燃可是见识到了现代版指鹿为马，以及它的通俗叫法——闭着眼睛说瞎话。

        当然，她也是促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之一。

        帝子成年后便会化身六道意识，安抚众生，如今虽然看起来和普通的人族孩子别无二异，行事也比之前收敛了不少，但他在阿燃心中已经和“金大腿”挂上了钩。

        阿燃始终坚持和金大腿之间只能有金钱纠纷，而不能有情感牵扯的原则，因此在听到云析存那句话后她立马联想到的是云析存是不是在打探自己未来的安排，好在她组织好语言之前，云析存便转换了话题。

        阿燃坐在树上，两只小脚悠哉游哉地乱晃，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云析存为啥会问这个问题。

        只感觉到旁边的树杈一沉，阿燃就瞧见穿着一身月牙白纱衣的云析存斜靠在树干上，手里还拿着一只酒杯。

        “帝帝子，你怎么也来了？”

        云析存挑挑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手指一松，那只酒杯正要掉下，阿燃一个翻身又捞了回来。

        看着云析存有些呆愣的样子，阿燃施了一个清洁术，心里暗道云析存是不是被她扎实的基本功惊到了，是不是发现她确实是一个人才。

        “给。”

        云析存接过酒杯，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看了看阿燃，再低头看了看酒杯，总觉得剧情的进展不应该是这样。

        白日里他问阿燃的那个问题，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这行为就差直接逼迫阿燃考虑一下自己了，这和逼良为娼强抢民女有何区别。

        云析存默默谴责了自己一番后，回到房间内翻箱倒柜找出来了他刚到特管局时从街口小摊买的那本三流杂志。那封面有些廉价，书页上也隐隐散发出刺鼻的香氛味，但其中的内容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也不枉费云析存屏息凝神捧着这本书看了许久。

        不过他要是知道这本让他奉为圭臬的书不仅没有拉近他和阿燃之间的距离，反而让阿燃对他多了几分“尊敬”，只怕那本书即将要被云析存拿出去当柴火烧了。

        不过，现在云析存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点。

        虽说阿燃的表现与他预估的相差甚远，但是毕竟第一次尝试，这也是有情可原。

        “你觉得今日的月亮是不是格外圆？”

        阿燃抬头看了看那轮新月，这有棱有角的月亮怎么也称不上圆吧。

        云析存说完这话，心里也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在犯蠢这条路上渐行渐远了。

        他刚想解释一番，就听到阿燃好心安慰道：“其实这应该是新月中最圆的一次了吧。”

        这话虽然说着有些心虚，但阿燃尽力地绷紧了小脸，努力装作严肃的样子，还别说针灸把云析存糊弄过去了。

        眼见云析存还要再说些什么，阿燃赶忙插嘴道：“帝子，我觉得现在天色已晚，你还是赶快回去歇息吧，太晚睡觉对身体不好。”

        果真是情窦初开看了爱情手册的人，云析存硬生生从阿燃这句普普通通的客套话里听出来了几分情谊，于是他便答道：“那你也早点儿休息，不要太辛苦。”

        听到这个熟悉的对话，阿燃脱口而出道：“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什么？”

        “没事儿”，阿燃开口道，“帝子是要回去吗？”

        “你先回去吧。”

        听到这话，阿燃话在嘴边转了几转，然后出声道：“嗯。”

        阿燃原本还想在树上思考会儿人生，但听着云析存那温和的语气，她敏锐地感受到了危险，于是她赶忙跳下树去，脚尖点地，一个纵身进入了屋里，因为太过匆忙险些被绊倒。

        见状，云析存脸上出现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他想起那本书上写的女生陷入爱河时会出现的动作，深信阿燃这是也感受到了他散发出的绵绵情意。而后他又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提醒阿燃要穿鞋子，这可是个加分项。

        也不怪阿燃惊恐，云析存这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前几天还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现在就对自己嘘寒问暖，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云析存虽然不至于干这种勾当，但这也说不准。

        说起来，云析存的心态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与昨日受到重明和精卫的刺激不无关系。

        虽说云析存和阿燃的娃娃亲只是两方长辈一时兴起定下来的，没有交换任何信物，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一系列流程更是无从谈起，但是阿燃还是成功在云析存心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云析存在九重天静养时，听说阿燃闹着要去三生石上刻下两人的名字。他也算得上是个混不吝的主了，但听到这事之后，难得心中生起了一层波澜。

        阿燃被扔进东皇钟里时，他心中清楚玄鸟的谋算，纵使东皇钟里清苦了些，但好歹能保住小命。天道无情，六界神祇除了鬼界之外几乎全部陨落，就连那天天在魔窟上蹿下跳的四十八魔君也全都成了天道的腹中之物。

        云析存待在九重天这么多年，自诩十分了解那群先天至宝的心思，但这次东皇钟毁实属让他看不明白。

        他原本还有些记挂着阿燃的安危，但看着天道也没有想动手的意思，他明白天道怕是还忌惮着自己。

        起初他见到阿燃不过是将她当作族中的小辈看待，毕竟阿燃在东皇钟里时云析存就时不时关注着她，如今她出来了，云析存也像原先一般。

        只是那日云析存看到重明和精卫抱在一起时，心里难免生出几分触动，他便脑子一热问出了那个问题，再加上回来后他看到那本自己无意间买到的书，种种叠加在一起，就成功催化了他努力想要抑制住的冷静和理智。

        或许是习惯了注意阿燃在做些什么，又或者是他的日常就是躲在暗处悄悄为阿燃解决一些迫在眉睫的事情，这次他看到阿燃坐在树杈上不知道在烦些什么时，便也跟了出来。

        好在他相貌不错，没有被当成登徒子，也没有被视作居心叵测的歹人。

        而且在阿燃的配合下，虽然两人心思各异，但面上却万分和谐。

        想到这儿，云析存难得好心情地靠在树干上，抬头看着那轮新月，心道这月亮真圆。

        更深露重，偶然间还能听到几声秋蝉的叫声，树叶簌簌作响，月下的人影被拉着虚长。

        “你可真是有闲情逸致。”

        看到来人，云析存又恢复了先前淡漠的模样，他眼皮抬都不抬地轻哼了一声。

        “怎么，你真看上你小家伙了？”

        要不是这人算得上自己的半个师父，云析存早就没有耐心听他来这胡说八道了。

        “姒熙，你最近很闲？”

        听到这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名字，方亓淡淡一笑，“你还是像过去那般不讨喜。”

        看着云析存这样子，方亓也不恼，他提醒道：“我可是把阿燃当作妹妹的，你要是日后对她做些不好的事，可别怪我忘了这些年的情谊。”

        “你管得真宽。”

        “总比某些人要好些。”

        听着方亓这揶揄的口吻，云析存眼睫轻颤，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方亓也没有多问，只是云析存听着他传来的笑声，脸上觉得有些闷热。

        “你来这做什么？”

        方亓听闻正色道：“新生入学后三霄秘境就会开启，只是这次我发现秘境中的灵药死了大半，我怕这次他们前去会有危险。”

        云析存闻言面色如常，只是薄唇轻抿，眼眸中多了几分深色。

        “既然你觉得危险为什么不直接停止这个活动？”

        方亓一愣，笑着说道：“我们怎么可能会一直护着他们。”

        “你倒是比之前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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