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责罚与恩典

老夫人被这一变故吓得一愣，然后一边让下人把受伤的沈久若给搀扶着，一边指着沈燕儿怒喝道：“快，快，快把她给抓住，要不然唯你们是问！”

        丫鬟和老妈妈们本来顾及着沈燕儿的身份，一直畏畏缩缩不敢出手，因此挨了沈燕儿好几鞭子。如今听见老夫人发话了，下人们眼前一亮，放开了手脚，又捉手，又抱腿的，很快就把沈燕儿给牢牢抓住了。

        见沈燕儿被抓住，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打量着沈久若：“哎呀，若儿，你可还好？”

        废话，能好吗？你挨一鞭子试试？沈久若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面上却是一副娇怯的模样：“祖母，我……我没事……”

        说着，推开了搀扶住她的丫鬟，身子软软地跪在地上，她脸色苍白，头发也乱了，泪水从脸颊划过：“都怪孙女惹了三妹妹不高兴，求祖母责罚。”说着就磕了一个头。

        沈久若这一跪，背部血淋淋的伤口更是清晰可见。老夫人抽了口气，连忙让人把沈久若扶起来，又吩咐下人赶快去请大夫过来。

        看了看一脸自责的沈久若，又看了看那边仍旧在不停骂人的沈燕儿，老夫人紧紧皱起了眉头。她本喜爱沈燕儿，觉得沈燕儿率真，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同市井妇人一般！

        她心疼地摸了摸沈久若的脸，说道：“今日多亏了你，否则祖母这一把年纪哪里经得起一鞭……你没错，错的是你那三妹妹，来，乖，别自责了。”

        “谢祖母。”沈久若低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也遮住了她嘴角的冷冷笑意。

        今日这事，宋氏定会算在自己身上。说不定给自己安个为人恶毒，挑拨离间的罪名。因此她要借老夫人的口，表明自己无罪。

        说来，这沈燕儿也是神助攻。她正愁如何亲近老夫人呢，沈燕儿这个蠢货就自己过来惹事，做她的垫脚石。

        被下人困住的沈燕儿，见老夫人对沈久若轻言细语地呵护，更是气得功课眼睛：“祖母，你可别被这小贱人给骗了”。

        “燕儿，别说了。”宋氏的脸白了又白。

        偏偏沈燕儿这时在气头上，宋氏的话根本听不进去。

        “祖母……”沈久若眼泪汪汪地看着老夫人。

        这一下，两个人对比得更明显了。比起对自己大呼小叫，还蓄意行凶的沈燕儿，老夫人当然更疼惜知书达礼，还为自己挡了一鞭子的沈久若。

        没有长辈会喜欢一个小辈在自己面前无礼，当下，老夫人的神色就冷了下来。若是沈燕儿一言不发地沈默或是认个错，那她可以放沈燕儿一马，将沈燕儿交给宋氏处置。对自己的女儿，宋氏自然也就会装模作样轻轻罚一下便罢了。

        可偏偏沈燕儿如此不识趣！

        “放肆！何妈妈，传我的吩咐，大小姐的月例涨到三十两，今后的吃穿用度都和三小姐一样。”老夫人冷冷说道。

        “祖母，你什么意思？！是让那个贱人和我平起平坐吗？！”沈燕儿不敢置信地看这老夫人，又转过头对宋氏说道：“娘，你也不管管，沈久若那个贱婢的吃穿用度凭什么和我一样？！”

        原本在她心目中，老夫人就不太管事，内宅的事务多是她母亲处理，她这话不过脑子地就说了出来，简直把老夫人气得不行。老夫人指着沈燕儿怒道：“目无尊长！来人把她给我拖到祠堂里关着，没有我的份吩咐，不准跨出祠堂一步！”

        众人见老夫人气成这样，赶紧手忙脚乱地把沈燕儿拖了下去。

        “娘……”宋氏开口想要求情。岂料老夫人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道：“看你教得好女儿！非要把我气死才甘心？怎么我死了？这府里的事就全是你做主了？”

        老夫人这一番话把宋氏说得直冒冷汗：“娘，不是的，媳妇对你可从无异心啊。”

        “哼。”老夫人转过头，显然是不想再打理宋氏了。

        她派人把沈久若给送了回去，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氏：“你不准去给沈燕儿送吃的，否则家法处置！”

        说完，老夫人也不等宋氏答话，直接回了自己屋子。

        宋氏脸色煞白地站在院子里。

        钟氏和周氏看了半天好戏，欣欣然地告了辞。

        呵呵，今天真是出好戏。这宋氏怕是受了不小的打击。还有那大小姐，今日之事，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沈久若被下人们用小轿子抬回了自己的绿芜院。老夫人给她的丫鬟紫苏也是跟她一起回来的。

        她们回了院子不久，老夫人的赏赐就送过来了。

        “老夫人真是慷慨。”紫苏看着那一匹匹锦罗绸缎，也是十分惊讶。

        “紫苏，你帮我收拾一下吧。”沈久若趴在榻上，刚敷了药，背上火辣辣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紫苏收拾着这些东西，看着沈久若这院子里连个存放东西的库房都没有，想了想，就去向老太太禀报，看是不是单独给沈久若一个小库房。

        见紫苏出去，沈久若笑了笑。

        她可不傻。老夫人之前那么多年没管过她，如今突然对她这么好，不过是想借着抬举她，教训教训沈燕儿罢了。

        老夫人并没有多讨厌沈燕儿，但也并没有多喜欢她沈久若。老夫人当家做主太久了，对家人的亲情，更像是对手下人的欣赏。宋氏，钟氏，周氏，沈燕儿还有其他的沈家人，都是她的下属。她最在乎的，是谁能给沈家带来利益。

        这一点，沈久若前世就已经明白了。

        老夫人今天那么生气地责罚沈燕儿，不是为她沈久若出气。而是因为自己的受伤在不断提醒老夫人，沈燕儿的鞭子可差点就这么打在老夫人她自己身上了。

        老太太嫁到侯府，风光无限，到老了，居然差点被晚辈打了，受伤不说，传出去就是个贻笑大方，她又惊又怕，方才如此抬举自己。

        内宅之争最肮脏恶心，杀人不见血的，她以前非常不喜欢，但现在她需要把水搅浑，浑水摸个鱼，才能对她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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