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渥日里过妈！

南有岐山，西有天墟。

        人类世界有六大宗门，岐山梧桐村、见尘山天墟门皆为羊首，源远流长，拥有最正宗的道统，存在的时间比大秦帝国更久远。

        应该说六大宗门很久以前便有了，而大秦的历史，才一千五百余年。

        世人常说的南方，并不是指岭南，而是南荒。

        南荒并不荒芜，只是丘陵地貌偏多，而人类数量很少，玄兽数量则是远多于胧隐大陆的其他地区，所以这里的人们为了抵抗玄兽，大都是以部落形式群居，颇有蛮荒之感，故而得此名。

        岐山便在南荒边缘拔地而起，山邻沧海，因为满山都是梧桐树，所以从海上遥望，那是一座庞大的红荫山脉。

        ……

        浔阳关外，卫沐与隋易二人。

        “过了浔阳关，便是南荒境内，不过离岐山还有一段路程，你应该知道路吧？”隋易说道。

        “——不知道。”卫沐无语，南荒这么大，仅凭书上的描绘，是不会那么容易找到岐山的。

        “那我再送你一程？”隋易问道。

        “这个可以有。”卫沐默然说道。

        看着卫沐吃瘪的样子，隋易心情顿时非常愉悦，大笑道：“这个真没有，我也没去过岐山！你敢信？”

        宛如一个智障……

        “不过放心吧。”隋易正色看着炎翎雕，说道：“它肯定知道岐山在哪里，而且骑着圣人的坐骑，应该也遇不上什么危险。”

        “那行吧，先就此别过了。”卫沐拱手说道。

        “去吧，大兄弟。”隋易摆了摆手，说道：“明年的圣门大祭，你应该要跟岐山使团一起回帝都，都说岐山的圣法玄妙无比，那些老抠门的藏着掖着不外传，到时候别忘了偷偷教我两手。”

        这自然是玩笑话，岐山的圣法虽然举世无双，但他堂堂雁城隋家长孙嫡子，又何时缺过高等功法，他只不过是想多找两句话说。

        但既然是送行，有一个人送，自然有一个人行，无论说多少句话，该走的始终还是要走。

        两人就此告辞，隋易原路返回轻阳城，卫沐则是奔往岐山。

        这一回走得很匆忙，当时卫沐刚刚从轻阳宫出来，然后仅仅是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帝都，显得十分仓促。

        原本他就是要去岐山，只是还没决定动身，说到底从他进帝都，至今也不过两天时间，反而是一些变故，替他做了决定。

        计划，有时候确实赶不上变化。

        就好比他现在过了浔阳关，已经进入了南荒，准备去岐山，却又去不了了。

        此时刚入冬，但南荒已经很冷了，卫沐刚刚进入南荒地界不久，便从玉佩里取出一件绒袍披在了背上，炎翎雕飞行速度极快，凛冽的风刀子密集打在脸上，又化作一股股寒流，从他衣裳的每一个缝隙钻进去。

        从小在寒潭畔长大的人，应该是很抗冻的，但卫沐已经有点受不了了，鼻子开始失去知觉，清鼻涕不住地想往外流，卫沐不得不一个劲地往回吸。

        但忽然炎翎雕停了下来，停势太急，背上的卫沐差点被甩出去。

        “怎么了？”卫沐揪住炎翎雕结实的羽毛，恍然问道。

        然而，炎翎雕并没有回应他，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安静。

        炎翎雕巨大的鸟头左转右转，似乎在找什么，看起来格外地警惕，像是察觉到了某种，让它无比忌惮的东西。

        唳——

        它向天顶发出一声长鸣。

        苍穹之顶依然流云缓缓，空旷，只有回音。

        炎翎雕至少有相当于玄道御合上境的实力，放在人类当中，虽然不是那当世一流的大能，也绝对能算进强者行列。

        身为朝廷大将的卫无忌，如果真正战斗，也要被炎翎雕强势搏杀，这一点毋庸置疑。

        能让炎翎雕都这般忌惮的，卫沐知道，自己可能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跟随炎翎雕的目光，往天穹望去，那里必然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一抬头，卫沐看见了很惊悚的一幕——天空依然光明，但那轮恒久不变的圣阳，却是看不见了。

        “渥日里过妈！”

        卫沐忍不住情绪激动，说了句岭南话里骂人的方言。

        圣阳不会消失，只是他看不见，因为被遮住了，因为有种大圣法叫作遮天蔽日，出自圣人之手。

        炎翎雕是能够与人类交流的，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说道：“这片空间被禁锢了，对方是圣境强者。”

        卫沐神情肃穆，甚至有些凝重，他自然知道对方是圣境强者，毕竟遮天蔽日这种大圣法，只可能出自圣境的手笔。

        只是他不明白，圣人都是超然物外的，怎么会针对他这个小辈。

        “他只挡住了前方的空间，但回去的路还在。”炎翎雕又说道。

        这么一说，卫沐反倒放心了，那么对方应该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就是要将他逼回帝都。

        于是耸了耸肩，说道：“那就回去呗。”

        他不是那种不识抬举的人，况且圣人的手段，炎翎雕也冲不破，对方只用了遮天蔽日这一道圣法，显然有着绝对的自信。

        炎翎雕脾气却上来了，鸟喙指着苍穹，冠上三只火羽上，云炎熊熊燃烧。它的主人乃是人族八圣之一，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存在，哪里肯受这种气，哪怕对方是圣境也不行！

        卫沐苦笑着哄炎翎雕：“走吧，别生气了，追上隋易跟他一道回去，我看你不是挺喜欢那只黑鹤的吗？回去我给你做媒，让隋易把它嫁给你。”

        炎翎雕这才收敛了气势，对着天空再次发出一声长鸣，跟卫沐先前说那句话，意思是一样的——

        “渥日里过妈！”

        卫沐简直哭笑不得，不知道那位圣人要是听到了，现在心里会是个什么感受。

        ……

        ……

        来时的天空很冷，去时的天空依然那么冷漠，臭不要脸地冷着，卫沐抱紧绒袍，流着鼻涕在思考，半蹲在雕背上，看起来很冷（猥）艳（琐）。

        会这么迫切希望他回帝都的，极有可能是皇室的人，皇宫里自然有圣人，虽然明泽太后身份高贵，不可能为此出手，但圣境强者不是只有八圣人，而大秦能统治这万里河山，皇宫里自然不可能只有明泽太后一位圣境。

        而此时卫沐身后，万里之外一片绯红的山脉中，有一座茅草屋，屋前站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他看起来很年轻，嘴角一抹轻微的弧度，会让人觉得有些轻佻，但目光中，却似乎有着极为漫长的岁月。

        但这一切在他脸上，并不矛盾，反而衬着一袭白衣，以及简单束扎的长发，生出一种飘然出尘的意味。

        轻狂而深邃，毫无疑问，拥有这般无双气质的，世间只能有一人，所以他自然是岐山李无解，五千年来剑道第一人的那个白衣剑圣。

        此刻，他像很多大人物一样，静静地背负着双手，站立在原地，如一树苍松盘亘，凝望着远方。

        下一刻，他轻轻地动了，他的眉头皱了皱，然后低头侧颜，嘴唇微动，发出一个极响亮的音节。

        “呸！”

        “离鸿大师怎么调教出这么俩玩意儿！张口闭口就是他吗的粗话，真他吗有辱斯文！一只鸟嘴臭也就算了，小子还自幼修行，还什么白虎转世，简直就是个村夫！粗鄙！”

        “真他吗……的，粗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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