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道 肝卷拼树叶凉粉

地下室的早晨看不到阳光。七点了，自然醒，也是被吵醒，汽车后屁股的排气孔对着窗户一阵“突突”，一条条圆圆的大腿与肥肥的脚丫子鱼贯而过，自行车、电动车穿梭而行。

        深秋时节，屋里必须开灯，躺在刀背上的一男一女几乎同时坐了起来，两人默默地穿着衣服，然后侧耳听着另一个房间里的动静。半年多的租房日子，让两个人练就了一双好耳朵，他们通过声音能知道合租的小伙子是否带女人来住，是否去了厨房，是否占着厕所，甚至是否在做爱。除了听懂各种声音，也要懂得回避，虽然大家都生活在一个单元房里，但很少能碰面，彼此做到心照不宣，又不失面子。

        通常浪三两口子出门较早，卫生间先由他们霸占着，等两人关门走人，合住的小伙子才开始起床，这也形成了一种默契。浪三的女人吓意识地听了听，然后推开屋门走进了卫生间，浪三闲得没事，打开古懂般的电视机看着新闻，等女人回来，他再去方便。当浪三再次回到屋里的时候，女人已经在桌上摆好的早点，不是一杯奶，就是一碗豆浆。而今天，浪三回来的时候，桌上什么都没有，女人气呼呼地坐在床沿上，眼睛盯着窗外。浪三若无其事地拿起包，女人转过脸，冷冰冰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啊？你到底去不去啊？”

        “这几天交稿，交了稿我就去。”

        “你别再骗我了，上次你就说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消息，你根本就不拿我当回事！”

        “我怎么不拿你当回事，等过几天我就去，一定给你一个交待。”浪三脸上的肉都快拧到一起了，他不敢正视女人，只是伸手去拉女人的胳膊，女人甩掉了男人的手，猛地站了起来冲向房门。浪三急忙伸出双臂把女人抱住，几秒钟以后，女人恢复了平静，她抬起无奈的眼睛，目光混合着无数的情感，唯独缺少一种温柔。她此时就是温柔不起来，男人的怀抱并不安全，反而被那几根坚硬的骨头扎得生疼，她扭动了一下身体，停止了最后的挣扎。浪三顺势松开女人，但一直拉着她的手。

        最后一道防盗门“喀”的一声撞上了。此时，合住的小伙子也推开了自己的房门，跟他一起走出来的还有一个女人，两人都穿着睡衣，昨夜的温情依然包围着这对男女。女人抢先一步走进了卫生间，临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和小伙子接吻。小伙子指了指浪三的房间，又摆了摆手，那意思是说屋里的人都走了，咱俩不用再玩地下活动。女人笑着把小伙子推出了卫生间，男人就站在外面，聆听着女人洗澡的水声。

        浪三和女人手拉手一起来到晨光里，谁见到早上的阳光都会笑，他俩也一样，刚才的争执被清新的晨风吹散在忙碌的街道上，女人的眉眼开始有了光亮，小皮鞋在水泥地上踩出了节奏。

        “晚上吃什么？”浪三最爱问这句话，这表明自己是一个有家的男人。

        “就知道吃，你也应该学着自己做饭了。”女人开始神气，“什么都不会，看你以后怎么办。”

        “不是有你吗？”浪三开始耍赖。

        “对，现在有我，早晚我得离开你，你还是回你妈那里吧。”

        “不能，我死也不回去，出来就不回去，你也休想离开我。”浪三被点了死穴，但他依然嘴硬。

        女人用力瞟了一眼浪三，气得鼻子差点从脸上掉下来。

        “你也就碰上我了，要是换了别人，谁跟你住地下室，我的脑袋真是让驴给踢了。”

        浪三苦笑着，他不得不苦笑，女人说得太有道理了。

        地铁车厢里什么味都有，两位大姐为抢座互相对骂，还动了手，其中一位居然昏过去了，地铁到站了，站台上的工作人员把气昏的大姐抱了下去。浪三伸着脖子去看究竟，慢慢忘了早上那一幕悲壮。终于该下车了，他顺着人群往外走，突然被一声尖叫震住了，一个女孩拉着浪三的背包不放，原来女孩正在听音乐，人多拥挤，耳机线缠住了浪三的背包带，两人在站台上拉拉扯扯，终于解开了一个死结。女孩不叫了，反而笑了，浪三更是得意洋洋，因为女孩长得不难看，身材虽然说不上苗条，但也还说得过去。匆匆几眼对看之后就各自走开了。女孩儿走在前面，浪三走在后面，刷卡出站，走滚梯，都是一个方向，出了地铁走向写字楼，也是同一栋楼，还同一个门，坐一班电梯，都去17层。浪三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的功夫，女孩就没了。后面跟来的同事拍了拍浪三的肩膀，笑着说：“找什么呢？又看见美女了？”浪三笑笑没有回答，赶紧把背包检查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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