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阿洛伊斯（Aloys）

由于近来晒伤人数激增，官方呼吁市民出行一定要做好全面防护，不仅如此，在各地主城区街市陆续布置起了遮阳顶棚，施工的人们从头到脚全副武装。

        这天，坂宏人结束休沐，乘坐出租车回城，汽车进入城区时视野直接暗了几个度。

        前面的司机开口了，“前段时间查出那么多黑心缺德鬼，接着大雪，现在大热，棚子一盖，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多少有点世界末日的意思。”

        “末日……不会的，神明会守护我们的！”宏人坚定地说。

        “神明，那种东西真的存在么？”司机听上去并不相信，“就算真的有，神明为什么要守护世界？如果我有神明的力量，吃喝不愁，尽管逍遥快活去，操心人类的死活做什么？要我说啊，这日子过一天得一天，天塌下来当被盖，大不了就是个死，有什么好怕的。真正难的是活着，做人啊，难呐！做男人更难，养家糊口一笔笔都是钱，要是摊上个败家老婆，多少都不够她耗的。唉，小伙子长得挺帅，有对象么？”

        “没有。”

        “瞧你这样子倒追你的肯定不少吧，想多玩两年？”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了一下后座的乘客。

        “暂时没考虑这个。司机先生，开车的时候还是专心一点比较好。”

        “不要紧，这段路我闭着眼都能开。”司机这样说完就没再说什么。

        坂宏人却垂着眼睛陷入思考。

        神明从来没有守护人类的义务，这样吗？

        ——

        房间里只有孩子和瑶，迪迦起初不太赞同她俩单独待一块，被瑶以同样的理由劝服。

        “我有那么不堪一击么？”

        瑶觉得自己在以彼之道，还之彼身，那副神态却让迪迦想起不久前她也是用这样的口吻说，

        你尽管来，要是我先喊停，瑶字倒过来写。

        “咳。”迪迦以手掩唇，他确实要出去冷静一下了。

        “我就在外面。”说完吻了吻瑶，脚步略急地走出去。

        瑶摸了摸嘴唇，温度有一点高，与从前的不太一样。

        这是又想要了？

        开了荤的男人会食髓知味，小说诚不欺我。

        近墨者黑，是我把他带坏了，我有罪。

        瑶忏悔了三秒。

        喂给小孩的丸子有驱邪化浊的作用，如果其体内有多余的需要净化的负能量，白丸子会带着浊气出来。

        可是没有变化。

        “啧。”

        所以孩子熊是真熊。

        对这个结果，瑶并没有多意外，既然影要搞幺蛾子，想来是不会出送分题。万一真是她多想，孩子的作为与影无关，那也没关系，该怎么处理不会因此改变。

        了解完孩子的基本情况，瑶将小孩唤醒。

        小孩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的孺慕之情不似做假，小脸肉嘟嘟、粉嫩嫩，乖巧的样子，很难让人联想到那个乱飞光线的熊孩子。

        欲擒故纵只是说说，某些人是有点懒惰在身上的，根本懒得从一堆信息里逐一甄别真假。劝迪迦听影的话不过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抱着一种暴风雨总要来，但拖得一时是一时的心态。瑶不惧影的话对迪迦会造成多大的影响，甚至可以不在乎迪迦怎么看待她。

        之前说过石头心让她失去了对情绪的感知，实际上这么说绝对了些。基本感知还是有的，却可以选择。

        比如，世人常说爱与不爱，无法选择。

        那么一个人如果可以自由选择爱谁，不爱谁，有没有一点细思极恐？

        说到底，可以选择的爱，还算爱么？

        但如同机器人三定律，石头瑶也有三定律。

        第一，迪迦的命高于一切。

        第二，在不触及第一条时，迪迦的心情最重要。

        第三，在不触及某些原则时，第一二条永远生效，与迪迦对自己的态度无关。

        「某些原则」是瑶有别于机器的部分。

        因为压根没想过要从影那里获取信息，懒是一个方面，听多了被歪曲的信息反而是种干扰。

        这也决定了小孩醒后，瑶上来只关心一件事。

        “为什么讨厌迪迦？我记得上次你还用他做谜底。”

        复习一下，瑶の三定律第二条：在不触及第一条时，迪迦的心情最要紧。

        一般这种时候不该问他是谁，为什么唤她母亲之类的问题么？

        所以自己在母亲心里完全没地位，连好奇都不配拥有，都是那个坏蛋造成的，他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母爱！还虐待母亲，让她难过，不可饶恕！

        小孩愤愤地想着，越想越委屈，嘴巴一撇，眼泪一下就溢出眶，“呜哇~呜呜……”

        瑶还没怎么样，只听咔嚓一声，迪迦开门进来，投来关切的目光。

        “呜哇！！”小孩试图用一双小手臂圈住瑶的腰，将她拉离迪迦，“他是坏蛋！母亲不要靠近他！”

        “迪迦要是坏蛋，我就是臭蛋，你讨厌他就不要贴在我身上。”

        小孩果然哭得更凶了，“不要！我要母亲！我要母亲！呜哇~”

        迪迦进也不是，出也不是，这次他看得很清楚，小孩现在的形象是拟态，迪迦之眼下的体态是——光之巨人，而且那体纹和体色，不至于一个模子刻出来，但要说跟迪迦毫不相干，属实是睁眼说瞎话。

        不过，如果没看错，这孩子应该是个男奥？？

        ……迪迦默，再次感受到来自小孩的对他的抗拒。

        就、很无奈。

        这笔账该算在谁头上，迪迦心里是有数的。

        哇、哇、哇

        什么声音？

        迪迦的思绪被哇哇声拉回，看见瑶正在玩孩子……

        她捉弄般用手掌间歇性地捂住小孩因为哭泣张开的嘴，打断连贯的哭声，小孩的哭声变成有规律的“哇、哇、哇”

        这一下直把迪迦看得想笑，小孩也是懵了，只停了一会儿就爆发出更大的哭声。那瑶是不管的，继续饶有兴致地给孩子打哇哇。

        ……把孩子当玩具是不是不太好？

        迪迦觉得还是要出手制止一下，却听得一声轻笑。

        “噗嗤~”

        怕自己听错了，忽见瑶嘴角微扬，笑容清清浅浅，迪迦一时忘了刚才要说的话，伴着哇哇声，直接看痴了。

        没一会儿，小孩终于收起哭闹，崽子是有羞耻心的，尤其不想在「坏蛋」面前出丑。

        瑶抹了抹小脸蛋上的泪痕，“还哭吗？”

        小孩嘴巴张到一半，看到瑶打算继续“作恶”的手，半途改成嘟嘴，弱弱地控诉，“母亲坏。”

        “对啊，真正的坏蛋是我，迪迦才是被我这个坏蛋欺负的倒霉蛋，你那么有正义感的话，也许该替他鸣不平才是。”

        小孩关注点并不在瑶说的话里，他眼睛一亮，“母亲认我了！”

        “有人自愿给我当崽，干嘛不要？”

        小孩开心地打算再扑，被迪迦一把提溜开，“瑶瑶，他是男孩。”

        上一秒还欢天喜地的小孩立即炸毛了，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奶凶奶凶地，“放开我！脏手拿开！”

        “你说什么？说谁是脏手？”瑶厉声诘责道。

        小孩的动作一滞，垂下头像只霜打的茄子。

        “放开他吧。”

        瑶上前把孩子抱了个满怀，小孩很有些意外，并未多想，立马圈住瑶的脖子，像个真糯米团，整个黏在她身上。在瑶看不见的地方朝迪迦投去挑衅的一眼。

        迪迦：拳头有点痒。

        “瑶瑶，他是男孩。”

        最初的惊讶已经过去，瑶好像某根筋搭错了，捏了捏小孩的肉脸，甚至还亲了一口，“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有问题吗？”

        有问题！问题很大！

        迪迦想说什么正对上一张得意洋洋的小脸，即便有瑶的幼态加持也压不下想教训他的念头。

        这兔崽子果然是白川影姬派来恶心人的！迪迦确信。

        “男孩子该起什么名字？迪迦，你为他取一个吧。”

        小孩再次气成河豚，“我才不要他起的名字！”

        话一出口，瑶把他往地上一放，语气冷淡，仿佛换了个人，“事不过三，你非要这个态度，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现在、立刻。”

        “母亲……”

        突然失去期待已久的怀抱，小孩的金豆豆一颗颗坠下，也不出声，默默流泪的样子，看得迪迦于心不忍。反观瑶，视线都不给一个，随意一眼看过去也像没看到。

        “母亲……”

        “瑶瑶，”

        一大一小同时开口，瑶看了迪迦一眼，对小孩道，“不论你是谁，从谁哪儿听了什么话，为什么这样对迪迦，只记住一点，他是我最在意的人，你当然可以讨厌他，那是你的事，我干涉不了，当然，也就别指望我会待你好。”

        小孩看向瑶，又看向迪迦，再看瑶，又看看迪迦。

        最终带着别扭和不情愿，用蚊子般的声音道，“父亲。”

        “嗯。就叫阿洛伊斯（aloys）吧。”

        嚯，这个起名速度，瑶默默在心里给迪迦点了个赞。

        她的这波转移也属实是到位了。否则要她起名，阿洛伊斯多半要喜提林克（link），瑶甚至连解释都想好了。

        林克寓意连接，孩子是迪迦和她之间的联系，是两者的纽带。

        迪迦大概会更满意「林克」之名，只有瑶本人和对她人类记忆略有窥见的阿洛伊斯知道，这个名字有多敷衍。

        小孩此刻还没深刻体会到他便宜妈做事的尿性，只知道这名字是他还很讨厌的人给的，嘴巴撅得可以挂油瓶。

        不管怎么说，终于是有了名字，阿洛伊斯想表现得毫不在乎，躁动的小手却暴露了内心的兴奋，最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阿洛伊斯寓意勇士，希望你将来长成一名勇敢而强大的战士。”

        这解释听得瑶眉毛不自觉一挑，虽然话听上去没有问题，可她莫名感受到了迪迦对崽子此刻形象的一丝丝怨念，大概是错觉？

        不得不说，崽对这名字还是很满意的，但他不想表现出来，看来是个傲娇的种子选手。眼下还是不及成人腰高的奶娃娃，阿洛伊斯却小大人似的扬起高傲的小肉脸，试图用下巴对着迪迦。

        ——「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让母亲逃离你的魔爪！」

        ——「我等着。」

        便宜儿子和便宜爸爸进行了一场极短的心灵对话。

        不难想象白川给阿洛伊斯灌输了什么思想，但看在对方千里送崽的份上，迪迦和瑶不约而同地决定，暂时不找这货算账了。

        不过，如果认为白川影姬这一回是赔了儿子又折崽，就错了。

        这次，没有输家。

        因为——

        目送崽离开时，白川的内心os是：可算把祖宗送出去了，熊孩子还是生在别家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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