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在大宋种白菜

可没想到，比起穿越了一千多年的林谷雨，林家大宅子还要更慌乱些。

        林家宅子坐落在临安城一隅，曾经也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宅子，如今却已有些破落。倒不是缺少银两，而是主母娴静，对金钱物质不很上心，她每日坐在院子里只修剪些花枝，喂喂塘鱼，只要干净整洁她便满意了。

        大娘子陈于玉正守在妾室芸小娘的榻边，关照她生产，手足无措的全然不像生产过三回的妇人。

        陈大娘子的新晋贴身侍女小芹在一旁劝着“大娘子别着急，稳婆和大夫都在这，一定会顺利的。”

        芸小娘本是主母的贴身侍女，被主君强要了去，主母也心甘情愿地扶她做了侧房，心无芥蒂地担心着她生产，平日里诵经祈福也望不了替芸小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讨个好。

        甚至还特意找了先生算了八字，自己的嫡亲女儿与胎儿八字犯冲，都被她送了出去。

        “大娘子您出去吧，您在这我都不敢喊疼了。”芸小娘吃着力，挤出一丝微笑也劝着大娘子。

        “好，好，一定会顺利的。”

        陈娘子退出侧房就一眼瞧见三姑娘林谷宜挥着一根树枝儿骑在她侍女背上玩骑马。“宜姐儿，怎么在这儿玩，快回大院子里，别添这许多乱。”

        小芹正要去扶起宜姐儿，没想她竟然用手里的树枝抽了侍女屁股一下，“不许起来，马儿爬着去。”

        都十一岁了还这番骄纵，陈大娘子似乎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微笑看着侍女驮着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主子吃力的爬回大院里。

        过了半晌院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生啦生啦。大娘子，是个小公子。”芸小娘的侍女小莲兴奋地跑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大娘子急急地跑进房，里头还围着侍女稳婆，她只得远远地瞧了一眼，泪水就已渗了出来。“小芹，老爷还有多久回来？”

        “方已经叫人去河坊街寻了。”

        家里的妾室生产，又无特别的公务，却出门喝酒闲晃，也是荒唐。

        “无碍，无碍。我们自己去祠堂好好拜拜。”

        “是。”

        谷雨真不懂为什么回了古代做了大小姐还是要起个大早，早晨天刚蒙蒙亮就被侍女小茉叫醒。

        林谷雨从谈话间得知自己现在才十六，本来是一个二十三岁已经工作的现代职场女青年，忽然穿越回去变成十六岁小屁孩，她只希望是穿越回现代自己的十六岁就好了。

        而这小茉才十四岁，脸圆圆肉肉的，稚气未脱，梳着两个弯弯的辫子，明明还是个小孩儿模样。看她虽然是下人但看起来一点不怕小姐的样子。

        林谷雨看着她就像自己的侄女一般，真不忍心让一个小女孩伺候自己，但又不好表现得太奇怪。

        这几天她第一次有心情梳妆打扮，主动让小茉给编了一个双蟠髻，才十四岁手艺可比马尾都扎不好的自己强太多了。

        林谷雨看着铜镜里的倒影，细细地往发髻里插上一根流光玳瑁簪子，又从两鬓拨下一丝碎发，落在雪白的颈项。

        十六岁正值青春期，在她脸上竟找不到一丝瑕疵；雪白的脸上最为突出的是那双略微下垂、大大的杏眼，睫毛浓密地垂着，眨眼间仿佛在吐露什么心事。

        林谷雨看着镜子里的美人出了神。现代的她和林谷雨长得并不相似。

        她的脸本是圆钝的，鼻子也不够谷雨这般挺拔，眼睛也只有半大，更别说她成天顶着重重的黑眼圈，下巴还时不时长两个痘，出去约会得花半个小时上粉底、打修容。

        她恍惚间发现镜中人的脸竟带着一丝少女不该有的忧郁，她冲着镜子笑了一笑，“原来做天然美女是这样的感觉”，镜子里的人这才活了起来。

        如果是在现代长这样就好了，美貌变现多容易，又体面。但在古代，美貌对于女子来说未必是恩赐，也可能招来麻烦，林谷雨隐隐有些担心。

        吃完早饭，在院子里溜达一圈，和小禾小茉说说闲话，这就晌午了。这宋代虽然发达，但怎么比的了现代，喝不到咖啡，吃不到吐司，真想点个外卖。

        想着想着，肚子竟咕咕叫了起来。

        “小姐，是不是饿啦？小姐想吃什么，我叫厨子去做。”小茉问她。

        “我想吃炸薯条……就是土豆，洋芋，potato？”

        “小姐，薯条是什么，土豆又是什么，我都没有听过。”

        “那玉米，蜀黍，听过吗？”

        小禾和小茉一齐摇头，一脸无辜。

        谷雨想起多年前学的高中历史，番茄也定是没有的。自己吃过的东西再多，现在也不能坐船去美洲把土豆给带回来啊。“算了算了，吃碗素面吧。小白菜总有吧？”

        “有的有的。”小禾立马答应。

        本想种些土豆做炸薯条、土豆泥吃，看来也是不成了。

        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为了完成社会实践课，妈妈带着她在阳台的花盆里种小白菜。

        洒下几粒种子，也不需要特别的肥料，时不时浇浇水。她每天没事就蹲在花盆边看着小白菜发呆，仿佛能看到它们在一点点的长高。

        只需要阳光、空气和水，就可以见证一个生命一天天地成长，这样踏实的感觉总是让她在不安的时刻感到安心。

        那时妈妈天天都要量自己的身高，也是抱着同样的心情吧。想到这里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出来。不知道妈妈还好不好，不知道那边的“我”还在不在。

        谷雨掏出荷包里的一把碎银子递给小禾，“能不能托人帮我买点白菜种子？这多够不够？就先买这么多。”

        “啊？买这么多？”

        “没关系，就买这么多，不用找了还回来了。”花别人的钱就是爽快。

        吃完一碗素面，叶谷雨觉得更饿了。没有辣椒，没有辣酱，真是食不知味。这古代生活比想象中还要难捱。

        什么叫叶公好龙，叶谷雨算是明白了。哪个爱看古装剧的二十一世纪无聊女青年没幻想过自己穿越的情节，可谁也没想会成真啊。

        可过了这三天，她慌过、哭过、四处的墙缝都细细地摸过，没有暗门机关，没有回去的法子，至少现下没有。

        “来都来了……”林谷雨在大宋念起了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口头禅。

        她想起小时候看的《鲁滨逊漂流记》、《荒岛求生》，要在这荒唐的境地下保持理智，首先得明白自己在哪，是哪年哪月，过去了几天。

        “小禾，能帮我拿本黄历来吗？”

        “小姐，你别说老说能不能的，什么我都该替小姐去做。”小禾一边应承一边翻出一本小历递给谷雨。

        她接过，翻着三天前的日子，在那页轻轻圈上了一圈，又仿佛是个画了个零，再往后一页页标着“1、2、3、4…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突然想起来，好家伙古代人还不会用阿拉伯数字呢。

        又往前头翻着，从秋天翻到春天，翻到谷雨那一张，想应当是这位宋代小姐的生日，自己扮成了她，她又去了哪呢。

        小禾又说“小姐，说来真是巧呢。本来大少爷就叫谷裕，没想到小姐又在谷雨那天生辰，可是真真少见呢。”

        “是呢。”这番话说得谷雨心砰砰直跳，自己本是个独生女，一家三口，从来没体验过大家庭，也不知道这位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来有一些期待，又有些胆怯。

        “小禾，你有哥哥吗。”刚问出口又觉不妥，立马补了一句“近来不知怎么的我总是忘事情……”

        “小姐，我再去请过一个郎中吧。不，要不我们回临安吧。”

        林谷雨有些急，连忙拒绝：“别别别，过阵子就好了。好小禾，好小茉，不用和旁人说。”

        小禾面露难色：“连……连叶公子也不行吗？”

        “叶……叶公子是谁？”林谷雨露出尴尬的笑容，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别的说辞圆过去。

        “主子，他是您的表哥，秦姨母家的嫡长子，从小就和您定了亲的呀。”小禾的脸色越来越差。“要不还是写封信告诉叶公子吧，他拿得定主意，向来他也是为小姐好的，定不会多嘴的。”

        自己竟然还有婚约在身，谷雨一下慌了，如果是个肥头大耳、不学无术的油腻男人怎么办，她一把抓住小禾，“他长得怎么样，多高，性格好不好？”

        “小姐，您一直是与他两情相悦的。叶公子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对小姐可好了。”

        “是么。”她对小禾的话可是八分疑、两分信，谁知道古人的审美和自己的审美有多大出入，万一这宋代认为男子大腹便便才叫一表人才，那该怎么办。

        而且，就算长得高、长得帅，可我又不认识他。没有感情基础的包办婚约，就算是顶流明星自己也不接受。

        一定要找机会推了才好。

        再说了，她和林谷雨似乎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被人一眼望出端倪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现下她谁也不想见。

        “不用麻烦人家了，我没事。我忘了的事你告诉我，我便想起来了，不打紧的。”林谷雨连忙糊弄过去，但她看小禾的表情，怕像是嘴上应承下来，心里却有另一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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